自作聪明,那便等着被收拾吧,钟知微无言轻嗤,收回眼神不再往他那处瞧。
“都别拘着了,动筷吧。”钟三丁率先拿起了筷子,但他的眸子却一动不动黏在贺臻身上,他清了清嗓子,正是准备出声了。
“知微,来,吃这个,烩芹齑。”出乎这一桌子人意料的是,贺臻竟是抢先出了声,他使着公筷往钟知微面前的碟中,不多不少地夹了一筷子芹齑。
待他做完了动作后,他才装模作样似刚刚反应过来一般道:“哎呀,小婿莽撞,知微爱吃蔬食,方才一看到这碟芹齑,便只想着她了。抢在阿耶前面动筷,是小婿的不是。”
贺臻这一手,出其不意先将了她阿耶一军,钟家将军呵呵了两声,稍带了些尴尬道:“不妨事,不妨事,你看重知微,这是好事。”
钟知微一见她阿耶这般模样,便知贺臻这通抢白,怕是正抢了她阿耶想以此为难他的由头。果不其然,因着钟家将军这头偃旗息鼓了,那头钟袅袅怒其不争般开腔示意道:“阿耶!”
钟三丁咳嗽两声,重又恢复了一开始稳重自持的模样,他这才重新开口:“知微茹素这点,这是你本就该知道的,可知微最爱的食的是什么?你可清楚?”
这便是存心为难了,茹素这一点,可称得上宽泛,但若要具体到某一物身上,这就难多了。
无论前生今世,钟家大娘子都遵循不将喜好示于人外这一律令,若非身边亲熟之人,是断然无法得知她的喜好的。
钟知微侧目瞥了一眼静默当中的贺臻,罢了,还得跟他扮这恩爱夫妻呢,钟知微缓缓启唇欲替他解围,却不想身侧却有清冽男声传出:“岭南荔枝,这小婿自是知晓的。”
荔枝这只产于岭南的作物,本就价格不菲,再加上上京城至岭南,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之下运送极其不易,这价格也就随之变得更加昂贵。
钟知微前世于钟吾,未曾见过这等作物,她亦是来到大庸之后,才发掘出自个儿的喜好的,可这贵如金玉的东西,即使不是吃不起,却也不能日日食,不然不免要被冠上一个骄奢之名。
因而当贺臻轻飘飘吐出荔枝这几个字的时刻,钟知微的心惊讶异万般做不得假,她偏头便望招月,但招月摇摇头以示与她无关。
贺臻上扬尾音里的得意一点不藏,他悠悠然出声解了钟知微的惑:“前日席上,知微一连数次伸手,一气食了四颗冰盒里的荔果,她素来食不过三箸,无意识下食了四颗,想来定是爱极了的。”
“阿耶不必忧心,知微既嫁了我,那她所爱的,也就是我所爱的,这荔果,小婿日后家中必当常备,只怕她吃腻,不怕她吃不到。”
贺臻这一通表衷心,当真是酸,钟知微听来,只觉她的牙都要被酸倒了,这一番话后,她再没心思去感叹贺臻的心细如尘了。
钟家其他人与钟知微的反应是一般无二的,这下原本该给女婿的下马威没能奏效,主动权甚至被贺臻捏在了手里:“不说这些了,除去回门本该携的礼之外,小婿还特地为阿耶和弟弟妹妹们另备了一份礼。”
“我知阿耶平生唯好美酒,因此给阿耶备的也是酒。”贺臻这话成功勾起了钟三丁的好奇心,但他端着的架子还不肯放,“什么酒?上京城里不就那些酒嘛!西市腔还是阿婆清?”
“乌程若下、剑南烧春、岭南灵溪,还有浔阳湓水,还望阿耶不要嫌弃。”随着贺臻的话音落地,钟知微眼见着她阿耶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贿赂完了一个还不够,贺臻当即将目标转向了下一个:“至于袅袅,东市时锦坊的衣裙,不知你可喜欢?”
钟袅袅又惊又喜:“哪一件?!他们家现在学着那该死的童家商行,也弄起来什么定量发售了,这一季夏季新出的衣裙,我一件都没抢到。”
“全部。”贺臻冷不丁淡淡抛下的话,叫钟袅袅改口比什么都快,“姐夫,你是怎么办到的啊?!”
钟袅袅问得直白,贺臻答得更坦然:“有钱就行了。”
眼见着阿耶和妹妹接连倒戈,不待贺臻接着开口,钟庭波就已横眉竖目,端出了一副“这点小恩小惠,你可收买不了我”的姿态来。
贺臻漫不经心瞟了一样钟庭波,他脸上笑容不改,以退为进道::“庭波自小出入弘文馆,想来定然是见多识广,我怕这寻常之物不能入你眼,特意派人去寻了番邦的新奇物件火齐珠,那物不借外力就可聚光点火。”
钟庭波前面骨头还硬得不行,可这下他却成了最不淡然的人,他猛地一把抽身站起来:“在哪儿呢?真有那么神奇?!”
贺臻闻略作思索状,安抚她弟弟坐下:“现下应当同其他礼一道送去库房了,庭波莫急,用罢了膳再去看也是一样的,左右是你的,跑不了。”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钟知微已彻底见证了贺臻的本事,这个人若是真心想做些什么事,他真是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无所不用其极,不达目的便不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