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奶奶不仅对余禾亲热,就连何春花也是,开口就是,“闺女, 我听说你这些年都是一个人抚养余禾的, 可真是辛苦。”
就连杨爷爷也是见到杨怀成的时候,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对上余禾母女,态度好的不得了, 跟对亲孙女似的。
随行的警卫拿着东西跟在后头,杨奶奶和何春花有说有笑。
余禾特意落后几步,跟着杨怀成走在后面,用眼神询问他。
杨怀成高了余禾一个头,身姿伟岸又有文人的清瘦感,他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他们枪林弹雨扶持着过来的,见惯了生死,寻常门户之见哪放在眼里。
更何况……”
杨怀成目光深沉,如坠重物,“你父亲是烈士,你跟余婶是烈士家属,日月昭昭,如果烈士的门第还要被挑剔,那站在他们用鲜血滋养而生出的富足土地上的所有人,都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
爷爷奶奶最是明理,他们亲眼见过鸦片横行暗无天日的旧社会,又怎么肯轻视烈士遗孤分毫!
余禾,你从来都很好,我和你之间如果有谁配不上谁,一定是我配不上你。”
他字字铿锵,真心实意。
余禾先是低头,而后慢慢将头抬起,轻轻笑了。
杨怀成说的很对,只是看多了门当户对、高门豪奢,反倒叫余禾忘了这些。
仿佛这世间能衡量一切的只有金钱、地位,其实她从来不必担心,更不必困扰。她和杨怀成在一起,面对任何人都应该是挺直脊梁,高声说话,而不是卑怯她出身在农村,家贫丧父。
看着余禾慢慢亮起来,又渐渐平淡的眼睛,杨怀成淡笑。
门户之见,何尝不是一种心结。
有杨爷爷杨奶奶坐镇,后面的事情自然简单了许多。
柳若宛就算一开始没看上余禾,有两位老人家的支持,最终也只能同意。
两家人很快商量起了亲事。
美中不足的是何春花的去处,按理来说,余禾要是结婚了,何春花是没有道理跟着一起去的,尤其杨怀成家里本来就够热闹了。
但是何春花只有余禾一个女儿,余家人早就闹翻了,至于何春花的娘家,如果长久住娘家,家里人再好也难免微词。
所以,留何春花一个人在村里,余禾是怎么也不可能答应的。
至于跟着女儿走,何春花心里是想的,可她更怕今后不好做人,不管余禾怎么劝,她都死活不同意,更不肯让余禾去和杨家人张口。
余禾私底下跟杨怀成在一块的时候了,忍不住抱怨起这件事。
杨怀成却像是早就料到了,并不惊讶。
“余婶也是为了你好,所以才不肯。”
余禾本来就气不顺,听见杨怀成这么说,语气也不好起来,“怎么,你也想让我娘留在这里吗?”
杨怀成宽大的手掌握住余禾冰凉的小手,把热度传到她身上,“自然不是。马上要高考了。”
“啊?”余禾显然没反应过来,他们不是在聊何春花的去处吗,怎么话题突然转到高考上面。
见余禾没听懂其中的意思,杨怀成没有半点不耐,他把事情摊平了细细的讲,“十年动荡,大多数人荒废了学业,但你一直没放下过书。
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如果你考去了北平,担忧你的学业,余婶也会跟着去的。”
余禾听懂了,在这个年底啊,山沟沟里能出个大学生跟出金凤凰一样,少见稀有,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祖坟冒青烟了。
到时候何春花肯定跟着去送自己,后面再用上学不方便、学业重之类的借口,还怕留不下何春花吗?
余禾忍不住笑了起来,灼灼如春色。
最困扰余禾的事情也迎刃而解。
接下来,只要等高考就行了。
*
没有任何意外,余禾成功考上了大学,而且是全国最好的北平大学。
何春花高兴得合不拢嘴,对于闺女要求的一起去北平,帮衬她一段时间的要求,何春花欣然应允。
不仅是因为要帮余禾,更是因为在何春花看来,自己闺女现在是大学生了,管杨怀成家庭条件多好,也绝对不输人家。
这腰杆啊,挺得直直的哩。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等到毕业之后,余禾跟杨怀成领了结婚证。
当时杨怀成已经在发改委做的有声有色了,不仅因为家里的关系,更是因为他的工作能力出众。
两人早早的搬出来单住,何春花则跟着女儿女婿一起。
余禾毕业之后,成功进入顾老的研究所,平时带她的是曾经在镇上遇到的师兄乔清明。两个人刚在研究所遇见的时候,乔清明显得很惊喜,可惜后来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乔清明带她依然尽心尽力,只是偶尔神情落寞。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着,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清闲富足,很是不错。
随着改革开放,北平城越来越热闹,随处可见自行车,甚至还有小汽车,家电也开始琳琅满目起来。
余禾某一次跟杨怀成去国贸大楼逛,瞧见一台微波炉,没忍住感叹了一下,很快就抛在脑后,谁能想到某天下班回来,家里就多了这么一台微波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