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禾就这么看着何春花念念叨叨,过了一会儿,何春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又换了副说辞。
“大壮啊,这是给你烧的钱,你住陵园,那里头不让烧钱,可没钱哪能行,现在外面抓的又严,说是不能封建迷信,我只好带着你闺女,半夜偷偷的给你烧,你别记怪。
收了钱,在下面吃饱穿暖,别委屈了自己,我和你闺女都好着呢。
就是吧,她的婚事我一直不放心,你要保佑我们禾禾找到一个好归宿,保佑她平平安安的。”
余禾跟着何春花一个个的烧金元宝。
好不容易都烧完了,原本应该放鞭炮用来提醒祭奠的鬼魂不能吃了,该走了,但是现在抓的严,只能作罢。
何春花领着余禾又拜了拜,然后先把六个红色小塑料杯的里的茶叶和料酒重新装起来,又把米饭收了起来。
她蹑手蹑脚的收拾起了铁盆里的灰。
余禾在旁边一起帮忙,因为小小的地方,到处都是飞起来的小纸灰。
好不容易收拾完,把窗户和门稍微开大一点通风,等到家里没什么味道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而刘光同的车已经开到了余禾家门口。
清晨,万籁俱静的时刻,汽车的轰鸣声非常明显。
至少住在余禾家附近,刚刚起床的村民门都听到了动静。余禾的大伯母在打扫院子,听到动静,隔着栅栏往外头一望,翻了个白眼,嘀咕了句,“不要脸的寡妇,就知道勾引人。”
而余三贵和王爱花还在屋子里坐着。
余三贵照常抽着旱烟,准备为接下来一整天的辛苦添点精神食粮,而王爱花老而垮的脸皮耷拉着,打开柜子里的锁数自己藏的鸡蛋数量,还有从过年就攒起来的白糖跟碎茶叶。
上了年纪的人,估计都成精了。
一听见外面汽车的动静,也不用看,就知道是刘光同来了。
王爱花冷哼一声,下三白眼看着凶得吓人,“从前在我们跟前说的好听,说什么惦记大壮,死也不改嫁,我说给她寻个好的娶了她,将来照顾她和余禾,竟然不愿意。
结果哩?现在不还是勾搭上了。”
跟王爱花不一样,余三贵对自己有本事又死得早的小儿子很有感情,听王爱花说这些,只能想到余大壮的早亡,烦躁的抖了抖烟杆,“大清早的,消停点。”
王爱花虽然不讲理,但还是给丈夫一点颜面的。
她瘪了瘪皱巴的嘴,不再说话,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余禾将来指定是要嫁出去的,留着何春花也没什么用,要是能把何春花也改嫁出去,还能拿一笔彩礼钱,何春花年纪是大了,但估摸着还能生,外村打光棍的可还有不少呢。
要是能拿到钱,她头一件事就是把屋子给修一修,要不然,将来她大孙子余成龙娶了媳妇生了娃,地方就不够住了。
想到这里,王爱花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这事可得赶早。
和一大清早就闹得不愉快的余家不同,余禾跟着何春花很顺利的坐进了刘光同的军用吉普车里。
原本算上充当做司机的警卫员小张,一共也只能坐上五个人。偏偏今天除了警卫员小张跟刘光同以外,还有一个人。
十三四岁的样子,是个看起来清秀沉默的男生,但穿的还可以,在这个猛长个子的年纪,他不仅穿着一整套的上衣裤子,甚至衣服是刚好合身的,连个补丁也没打,鞋子更是这个时代难得奢侈品,回力的布鞋。
余禾很好奇这个男孩是谁,而何春花看见后座已经有了两个人,干脆坐到了副驾,这样也不尴尬。
刘光同则让男孩跟余禾还有何春花打招呼,还主动和余禾介绍,“这是我儿子刘念青。”
刘念青生的很俊,是偏女孩子家秀气的俊,坐在那没有半点同龄男孩的活泼,反而安静的不像样子。通常像刘光同这样部队出来的人,身边的小孩都更皮,刘子明完全不一样,他甚至和刘光同也一点都不像。
听到刘光同说刘念青是他的儿子时,何春花看了眼刘念青,在看清刘念青的长相和岁数时,眼里不可避免的出现点疑惑,但很快就遮掩住了。
刘念青很礼貌的向余禾跟何春花打招呼,“余禾姐姐好,何阿姨好!”
何春花局促不安地冲他点头,“诶诶,念青好,真是懂事的孩子。”
余禾也莞尔一笑,“念青弟弟好!”
或许是从没见过余禾这么好看的姑娘,尤其是刘念青和余禾还坐的这么近,所以他白皙的脸颊浮起红晕,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管怎么样,招呼都打了,人也到齐了,警卫员小张重新启动车,开着准备去往陵园。
陵园离余禾家确实很远,这个年代的路况又很差,乡间基本上都是土路。
晃晃悠悠两个小时,因为起的太早,余禾直接仰头睡着了。
随着车子一个颠簸,余禾的头自然而然滑落,靠在了刘念青的肩膀上。
十三四岁的少年,家里条件好,营养又能跟得上,个子和余禾平齐,在余禾脑袋刚滑落的时候,刘念青的肩膀僵硬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推开余禾,而是维持原来的坐姿,连动都没动过,直到快到目的地,余禾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