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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
白语一家只定了白母一张商务座,但是乘务员人好,留下了白父贴身照顾,白语则坐在二等座。
商务舱里,泛着灯光的玻璃上倒映出白母惨白的脸,几缕发丝零落的散在耳边,白母拿着手机,不知道对面回了什么,脸色愈发的差劲。
“我知道。”
“没事,嫂子。”
等白母挂了电话,白父凑上前去问,“怎么样?”
白母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闭着眼,虚弱的说:“不行,来不了你。嫂子说东东单位晚上不让随便出来。”
东哥今年毕业,找了家榕城的单位实习。
白母算着等到了榕城站就已经十点多了,大半夜的不好打车,她这身体也没法站着等。
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打给嫂子,麻烦一下在榕城工作的东哥。
没想到,舅妈说东哥单位晚上不让出门。
“我就没听说过,榕城哪个单位还管晚上出不出来的?”白父一听就知道这是推辞的借口。
榕城统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开车绕一圈也就个把钟头的事,遑论从东哥单位到车站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车也都是舅舅早就给他买好了的。
“都是借口!”白父面色不善。
“那有什么办法。”白母身上疼的嘴唇发颤,没力气跟白父掰扯这些家长里短。
“那怎么办?”白父喃喃道。
白母闭着眼浅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句没用的东西,连嘴都懒得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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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等舱。
白语低着头回复着手机消息。
从白母做手术后的几天,白语几乎没有时间看手机,连陈言的消息都没时间回复。
路上无所事事,索性就低着头,用着少的可怜的流量,浏览企鹅消息。
林悠悠:【白语,你假期学车么,我准备报班了,要一起么?】
白语看见,想了想,打了几个字:【暂时还没有计划,你先报吧,不用等我。】
萧安:【假期有什么计划么?】
白语在萧安这两个字上流连了几秒,回复道:【暂时还没有,你呢?】又删除掉,变成:【暂时还没有。】
周鸣:【语哥,我跟林悠悠在一起了!有时间请你跟言哥还有宋子棋吃饭啊!】
白语脸上终于带了点笑,回复:【恭喜恭喜!组织脱单第一人,可别到处显摆,悠悠脸皮子浅。】
谢槿:【小语,我准备暑假去趟西安旅游,要一起么?】
白语刚刚扬起的嘴角又落下,妈妈生病这件事,除了陈言谁都不知道,她抿了抿嘴,犹豫了半晌,还是打字。
【嗯……这个假期我可能去不了,我们约下次吧,来日方长嘛(大笑脸)。】
最后是陈言。
陈言:【什么时候到站?】
白语看了眼手里攥着的车票。
白语:【10:18】
所有的消息回复完毕,白语把手机一扣,脸靠着窗边一倚,闭上了双眼。
说实话,去J市的这几天,就像做梦一样,她现在还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妈妈生病、检查、做手术、排气不顺插胃管,哭泣、振作、开心,人一辈子的喜怒悲欢,好像都在这几天经历了个遍。
喜怒哀乐,人间悲欢,医院的病房仿佛就像是把一个个家庭最具象化,最极致化的痛苦与欢乐,都浓缩在了这样一个狭窄的空间,让人无限度的感受着大张大合的情绪。
白语不过是一个连高三毕业证都没正儿八经拿到手的学生,任平时再成熟,再稳重,一时之间也难以全部消化。
所以,此时此刻,所有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后,她真的很累。
几乎是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她就浅浅的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就是快到站了。
车里的乘务人员早早的就给白母准备好了轮椅,还特地派人全程跟着这一大家子。
刚下了动车,白父就催促白语,“你先跑到站外看能不能找到出租车,找不到的话,试试能不能拦住一辆私家车,跟人打个商量,你妈妈等不了车。”
白语在车上没考虑到这层,被白父一提醒,这才恍若初醒,撒开了脚丫子往站外跑。
“跟人说,咱们多给钱!”白父在后面大喊着。
“知道啦!”白语冲身后挥了挥手,连头都没回。
这都十点多了,榕城是个九点就陷入彻底寂静的城市。来往车辆稀疏,榕城站又在城市外围,哪里是那么好打车的。
白母的身体,多受一刻的颠簸就多遭一刻的罪。
白语有些着急了。
一路上跑的气喘吁吁,身形灵活的躲闪着路人,她一边跑,一边做着计划。
她想实在不行,就看看能不能求求出站的人,他们这些人里肯定有人来接,看看能不能蹭一下车。
求一个不行,就求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应该总能有解决的办法。
白语从小到大,都接受着来自身边人的善意。人心险恶这四个字对她来说,更多的是书本里的抽象形容。在她具象化的世界里,好人是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