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楼的手意外被沈芳包裹住,不同于他的手,沈芳的手软软的又很温热,和碗上传来粥的温度一样滚烫。
而他,却已是行将就木了。
程君楼轻拍了下沈芳的手,示意她放手,沈芳撒开了手。安静在他身边落座。
对面的秦洛端碗的手却是一顿,看向这头,若有所思。
沈芳吃饭仍然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粥解决了,她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桌上还有咸鸭蛋,她拿起一个,又在桌边磕了下,慢悠悠扒开了起来,用筷子一挑,流油的咸蛋黄就掉入碗中。
她美滋滋地吃着,不妨面前忽然出现一双手,接过了她扣好的咸鸭蛋。
是师父。
沈芳忙道:“师父,你要吃我给你扒一个,这个黄都被我扣了,就剩蛋清了。”
程君楼却把蛋清扣到了碗中:“无妨,我爱吃咸蛋清。”
沈芳笑得眼都不见了:“那敢情好,我不爱吃蛋清,以后再有咸鸭蛋,蛋黄给我,蛋清我给师父您留着。”
对面的秦洛拿起咸鸭蛋的手,重重在桌边一磕,扒开了蛋壳,连黄带清整个囫囵吃了,边吃还边朝沈芳翻了个白眼。
沈芳也回了他一个白眼,心里想,噎死你!
看到沈芳翻他白眼,秦洛反而发黑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两人打得机锋被程君楼不动声色地看在了眼里,他微微一笑,忍着咳嗽,慢慢吃着饭。
这顿饭,却是味同嚼蜡。
早饭过后,程君楼推脱说昨日没睡好,想要回房睡个回笼觉,给他俩布置了功课,就要回房歇息。
沈芳忙道:“师父,你把衣服拿过来,我给你洗了。”
程君楼脚步停住,回头问:“什么衣服?”
“脏衣服。”沈芳指着他新换的衣服:“你昨日穿得不是这件,前日也不是,你把脏衣服给我找出来,我看外面今天天气挺好的,我一会给你洗了。”
“哦。”程君楼点头:“为师正有此意,不过今天你还有要事,你替我出趟诊,衣服让宋慈洗就可以了。”
沈芳也没怀疑点头:“那行吧。”
师父离开之后,沈芳明显感觉秦洛不时看向她,奇了怪了,没事老看她干嘛?
“秦洛,你是不是有病,没事老看我干嘛?”
秦洛讥讽一笑:“我才懒得理你。”说完,随手把鸭蛋壳扔了过来,沈芳没好气打落,刚想还击,屋里哪还有秦洛的身影?
就秦洛这样的,打死八百遍都不带解恨的。
沈芳把眼前的鸭蛋壳砸得稀碎,仿佛那是秦洛的骨头一样。
——
朝堂之上,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折直达天听。宁帝看了折子,眉头一皱。
“白莲教?”
“启禀圣上,白莲教教众很多,近日活动猖獗,愈演愈烈。他们在民间声望很高,又是给民间施药,又是救济的。居心叵测啊……”
宁帝李常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白莲教,朕之前为何没听过?”
“据微臣所知……”太子/党中的一人斟酌回道:“白莲教也是近两年兴起的,起源于两广,却兴于两淮……”
两淮?那是六皇子安王的封地。
宁帝侧头看了那人一眼,手指拍打着龙椅,“再议吧。散了。”
几个朝臣互相使了眼色,然后默默退出了大殿。
宁帝安静地坐在龙椅上,手仍旧拍打着扶手:“呵,两淮。”
六皇子李洛封为安王,封地是两淮。朝中人尽皆知,可惜,李洛从来没去过两淮,屎盆子又如何能扣到他的头上。
大伴儿来福偷偷侧头打了个哈欠,他也上了岁数了。每日跟着宁帝,早起晚睡的,精力也有些不济了。
偏偏宁帝使唤他顺手了,一刻也离不得他。
“来福,拟旨。”宁帝闭目半天,忽然睁眼:“着六皇子前往封地,给朕查白莲教的余孽,连根给朕拔除了!”
“奴才遵旨。”来福刚要退下,却又被宁帝叫住:“等等。还是别拟旨了。传口谕吧。让喜德去,告诉洛儿,务必办好差事。”
来福应是,匆匆离去。
宁帝揉了揉脖子,又把合上的奏折打了开,上面书曰:
白莲教教义认为:世界上存在着两种互相斗争的势力,叫作明暗两宗。
明就是光明,它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它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
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将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红阳”、“白阳”的“三际”。教徒们侍奉“无生老母”,信奉“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的八字真言。
白莲教崇奉阿弥陀佛,提倡念佛持戒,规定信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宁帝嗤笑着,把折子合上,又扔回到了案上:“什么都能做到,那还是百姓么,那是圣人!”他起身走出了大殿,此时正是正午,阳光强烈。
他睥睨地看着殿外,随手拍打着大理石的廊柱,一阵风吹来,他抬头一看,一片乌云遮日。
宁帝嘲讽一笑,乌合之众,不过只能逞一时之快,不成气候。
沈芳听从师父的命令出谷去了趟陈村,她本以为师父特意叮嘱她去,是因为陈村有什么急症了。哪知道去了才发现,不过都是以前病人的老,毛病而已,她心里奇怪师父这个嘱咐有些大惊小怪,却还是认认真真地在那耗了一整日,就连陈村小娃的头疼脑热都看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