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白忽然唤出了声,“石曼生。”
她的动作顿了下,却并没有回头,“何事?”
袖下的指尖不知何时狠狠扣入了手心,他刻意扬了嘴角,温润如常,“无事。”
“那我出去了。”
石曼生下了马车,闭上的门帘遮住了外头一切,马车里只剩下了柳木白一人。
他靠在车璧上,整个人渐渐僵硬起来。
……
过了一会儿,马车周围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来了不少人。
继而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在外恭敬地说道,“六林知县陆久,拜见柳大人。”
那个瞬间,柳木白觉得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她放了自己。
她放了自己。
石曼生放了自己……
仿佛不受控制般,他猛地伸手掀开了马车门帘。
满是官兵的县衙门口,陆知县正恭敬地半弯着身子站在马车旁,柳木白的视线急急扫视过周围街道,繁华的小城镇,人头攒动,可他没有看到她。
“柳大人。”陆知县凑了上来,见到柳木白真人以及他身上的华丽衣裳,心下更确定了他的身份。如此风度,不愧是华国公府的公子。
单手紧紧扣住车门框,柳木白语气如冰,“她人呢?”
“谁?”陆知县有些奇怪。
“通知你的那位女子……她在哪?”
陆知县更是莫名,“通知在下的,是大人您的车夫啊。”
车夫正站在马车另一边,听到二人对话赶忙上前一步,“那位姑娘和小的交代过后就离开了。”
走了。
柳木白心底霎时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感觉,压抑、沉闷……惊慌。
陆知县看他表情阴郁,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是否要下官派人去寻那位姑娘?”
柳木白沉默地看着街道,眉头紧紧锁起——她走了。
“不必了。”
深吸一口气,只是顷刻,他便压下了所有情绪,面上表情渐渐回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温润尔雅的柳大人,“本官腿脚不便,恐怕要麻烦陆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
一处隐蔽角落,石曼生透过人群看着柳大人被恭恭敬敬地迎进了衙门。她随手戴上了刚买的帷帽,默默转入身后小巷,很快便失了踪影。
花落人知处,朗日不话别。
一入江湖远,萍水再难缝。
——柳木白,后会无期。
☆、71.七十一
一个半月后。
风林谷正是春暖花开, 柳树新绿之时。
练武场上, 几十位少年男女, 两两一组,正在赤手空拳地对招。
武场正北方位, 有一处高台,梅子倾坐于高台中央, 与身旁一众长老,认真地看着场中状况。他们面前不远处竖着一只香, 刚点燃不久。
“李长老,此次能有几人随我出谷?”
李长老踌躇了一下, 说道,“主上, 他们尚且年少,怕是最多只有五位达到要求。”
“五位?”梅子倾皱眉看着台下,似有不满,“太少了。此次受创严重,我们在外的根基损耗不少,需及时补充人员。条件稍许放宽, 就多到十人吧。”
李长老点头应下, “是。”
“主上……”
见李长老欲言又止,梅子倾示意他继续说话。
“主上,为何一直不派人去开采矿脉?”南诏中兴画卷上的矿脉由铁矿、铜矿、银矿, 甚至还有玉石坑矿, 可梅子倾这些年来只是发展在中原的武林势力, 丝毫没有采矿扩张,招兵买马的意思。
梅子倾看着台下,语气淡淡,“以我们如今势力,若是开了矿,即刻就会暴露出去。朝廷对于西南此处,一直盯得很紧,我们最好不要自露马脚。江湖与朝廷,毕竟是分开的两块,江湖人士有江湖人士的好处,待打实了根基,占山成派,自然能做事情就多了。”
李长老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这一次,是他们大意叫柳言之钻了空子,差些受制于人,但也让梅子倾看清楚了不少事情——比如说,柳言之并不想真要他的性命,似乎自己在西南这一块乐得逍遥,他也很愿意见到;朝廷里头也不太平,多方势力,鱼龙混杂。
也许,他们的时机就快到了。
谈话间,长香渐渐燃尽,红光灭去的瞬间,铜锣声响。
“哐——”
场中男女闻声皆停了下来。此时看去,已有不少人被打趴在地,但更多的确实并未分出胜负。
只取胜者。很快,获胜的少年男女都被领到了台上,一共十五人,其中有三位是女子。
李长老依次打量了那十五位获胜者,先将三位女子分到一旁,对着剩下的十二人吩咐道,“两两分组,再次打过。”
又是一柱香的时间,这一次的打斗更为激烈,人人都为了出谷的机会拼力一搏。
……
时间到了,六组人全都分出了胜负,但也情形惨重。输掉的六人倒在地上,有的甚至昏死过去,而那获胜的六人也讨不到好,明明是赤手空拳,现下也打得头破血流。
“很好。”李长老将再次获胜的六人与那三位女子分到一块。而后看着躺倒在地的六位败者,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技不如人,照理说是该直接退回去。但现下,我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第一个来到我面前的就能一同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