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吗?”梅子倾又问了一遍,已经有了几分戾气。
是他不是,与你何干!石曼生抬腿就往后踹去,“让你放开,听不懂人话吗!”
然而还未及她踹到他,梅子倾一个闪身来到了她的身前,双手扣着她的肩膀,死死看入她的双眼,“石曼生,他是你的仇人!”
一声厉喝,定了她挣扎的动作,也定住她的视线。
石曼生看到了梅子倾隐隐带着血丝的眼眶,看到了他身后被声响惊起的万千彩蝶。
彩蝶缤纷,凌乱如雨,就彷若她此时繁乱的心情。
他是你的仇人。
是啊……仇人。
忽地,她笑了,笑得漫不经心,笑得不及眼底。
“可你呢?梅公子你……又何尝不是我的仇人?”
梅子倾神情一顿。
她轻笑出声,“梅公子,所有一切,不具是因你而起吗?我师父她……不也正是为了救你而死吗!”
“石头!”
石曼生猛地挡开他扣着自己肩膀的手,稍稍后退,在梅子倾震惊的眼神中一字一句说道,“梅公子,当初让我服了相思阎罗,真的只是为了让我远离是非吗?”
“你这是在说什么?”
“你听得懂我说什么。”石曼生抬头看他,笑得很淡,“是因为我师父吧?”
梅子倾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慌。
嘴角渐渐挂上讽刺,“师父忽然解散百里宫,接着又两年不与我联系。而你,说是为了不牵连我,才逼我服下相思阎罗,之后也是两年不见。可偏偏,那天晚上你与师父却是一同来见了我,甚至,师父死前,还叫我帮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而你,恰恰在那个时候,又’迫不得已’地将你我的过往统统告知。”
石曼生弯了弯嘴角,指尖冰凉,“本来我只想告别,可梅公子突然来这么一出。你我之间,怕是有些话,不说开不行了。”
“石头,你……”
“梅子倾。”她挑了眉,“我不傻。”
逼她服下相思阎罗,两年后却是一副情比金坚的模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不否认,梅子倾可能真对自己有感情。但那份感情怕是没有重到能让他如此作为。
梅子倾表情僵硬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轻笑一声,石曼生声音微微发干,“这些天,我想了不少。越想越觉得奇怪——我师父她,再怎么被蛊毒反噬也不该区区两年时间就变成那般模样。所以……她一定是在做什么不得不损害自身的事。而这事……怕是与梅公子你脱不了干系。”
见他默然不语,石曼生继续说道,“而她之所以愿意为你做事的条件,我想应该是——让我服下相思阎罗,以及百里宫不受牵连吧。故而,她解散了百里宫,从此与我和师叔再无联系。”
梅子倾依旧沉默。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可后来,师父没料到她的身子会仅仅只撑了两年不到,不得已才又想到了我这个徒弟。”
抬头望他,她唇边笑意越发凉薄。
若是仅仅为了儿女私情,梅子倾,一个隐忍许久的南诏皇室后裔怎么可能会答应交出中兴画卷?莫怪她不信,若梅子倾真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他怕是活不到今日。
“你就是这般看我的?”他的声音有了几分颤抖。
“难道……我说得都不对?”她笑着反问。
梅子倾的肩头垮了下去,“石曼生……我是真地,喜欢你的。”
“没有否认?看来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她笑了一下,像是话家常般接着说道,“当初柳大人应该只是试探着接触了我下,没想到梅公子你立刻就出现了,这才发生了后来的事。至于梅公子为何会在那个时候出现,恐怕也是因为发现我师父的身子不行了,又需要我了?”
梅子倾的面色变得很难看,像是风中飘零的树叶,萧瑟颓然,“你……”可半响,却说不出下文。
石曼生转身看向湖面,嘴角笑意发苦,“只是,我还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鬼医谷在其中又是个什么角色?为何师父会在鬼医谷?她在鬼医谷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一只蓝蝶飞近,她虚虚伸了手,那蝶有灵性般轻飘飘停在了她的指尖。好似就是先前见到的那一只。
看着那只蓝蝶,她的视线都有些恍惚,“不过,我相信这个问题,梅公子是准备告诉我答案的。毕竟,你应该会想让我也和师父一样去到鬼医谷吧?”
彩蝶飞舞的如梦天地,仿佛瞬间被压上了千斤重担,让人再也无心赏景。
两人间的气氛凝滞下来。
……
许久许久,等得石曼生眼睛都发酸了,站在她身后的梅子倾依旧没有出声。
“梅公子。”
最终,还是她打破了静默,转回身,定定看着他,“真可惜。你竟然一句都没有反驳我。”
梅子倾整个人似是沉淀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眸在日光下像是透明的宝石,可这好看的眼睛却微微发红,不知何时湿了眼眶。
他上前一步,伸手虚虚抚上她的脸颊,“石头……你聪明得让我害怕了。”微微哽咽的声音,他终是道出了她不愿听到的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
果然……都被她说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