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畅是什么样的人呢?
刚认识她的人,会觉得她不善言辞;稍微熟一点,会觉得她挺好相处的,没心眼,也没什么脾气,就是不像能深交的人;熟到胡蕙这种程度,就该明白,她有脾气,而且惹到她的话,脾气还不小,她忍,是为了避免麻烦;忍不下去了,也不怕麻烦。
她展现给赵兟的只是一部分。
但他应该知道,她也不是完美的人。
譬如,在很多时候,她是懒怠的,不进取的,只想享受当下。
再譬如,他大老远给她送晚餐,她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彻底拒绝——他是她男朋友嘛,不是旁人。
蒋畅跟胡蕙说,她要吃晚饭了,就收了线。
她头发睡乱了,没梳,就用手耙了几下,用皮筋扎起来。
赵兟问:“量体温了吗?”
“没有,不过没有头晕。”她皱皱鼻子,“你感冒吃蟹煲,就不许我吃麻辣烫炸串?”
“我陪你吃,平衡点了吗?”
“还行。”蒋畅坐下来,搅了搅鸡丝粥,喝了一口,没那么烫,熬得软糯鲜香,挺好喝的。
赵兟这一趟,纯粹是来伺候她的。
送饭送药,问她有没有需要干还没干的活,她说碗没刷,衣服没洗,地没拖,还把手指头伸给他看,说她负伤了,绝不是她邋遢。
不大的口子,快结痂了。
他笑着说:“有男朋友就尽管使唤吧,不用卖惨。”
他任劳任怨地干了。
幸好她屋子小,收拾起来也快。
赵兟洗完手回客厅,她在吃他切好的水果,茶几上架着平板。
他说:“几天没见了,抱抱?”
她抬头,“感冒会传染给你的。”
“刚刚都一起吃过饭了,要传早传了。”他伸手去抱她。
他的手浸过水,微凉,摸着很舒服。
那枚戒指他刚刚取下,又戴上,纯银的材质,被他戴出了白金的效果。她拨着玩,说:“先先,你之后如果发现,蒋畅没什么可喜欢的,怎么办?”
“你觉得,我现在喜欢你什么?”
“总不会是长相。”
“别妄自菲薄,只是都市人擅长打扮,你实际并不差。”
她惊讶,“你真是看上我外表了?”
他好笑,“理由没有多高尚,但也不至于这么肤浅。”
“那我可能有点,第一次在地铁站见你,我有被惊艳到。”
“是吗?”他挑眉,“我当是那束花给你留下深刻印象。”
“花很漂亮,但它谢得也快,反而令我不忍。所以我不喜欢鲜切花。是因为你说,祝我开心。好吧,我知道,你是随口一说,可是……”
她实在很难描述那种微妙的感觉。
他说:“我懂了。”
“言归正传,”她偎着他的胸膛,感受他的体温,下巴压在他的肩上,“你喜欢我什么?”
“就像你被那句‘祝你开心’触动一样,一开始是觉得我们有缘,后来,在某些连我也不自知的瞬间,被你吸引。而且,很多时候,我们很契合,不是吗?”
蒋畅沉默良久,说:“可是先先,我一无所有。”
她没有光鲜的履历,没有了不起的能力,没有漂亮的脸蛋,没有热情开朗讨人喜的性格,没有傍身、提供底气的财富,没有可以支援她理想爱好的家庭,没有……
她总在想,她在这个社会上,两手空落落的,可以轻易被忽略。
本以为,他会说“你有我”——偶像剧里老这么不厌其烦地演,约莫是觉得,很符合女生的心意。
他却问道:“那你要我吗?”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有”, 是个状态词;“要”,是个动词。
“你要我吗”,实际上, 是这段关系中, 赵兟甘愿把自己降到低一等的位置,将主动权交到蒋畅手上。
在他看来,她一无所有, 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没有野心,不争取, 意味着, 什么都可以放下。
最心软的人,心狠起来,也是最硬的。
赵兟说:“你问我, 发现你没什么可喜欢的怎么办。爱情只是多巴胺分泌,激素的作用下诞生的, 这种感情, 本身就会随着时间而消退。但你知道,人的惯性很顽固,如果爱你成为一种惯性, 它就将不老不死,永恒存在于我身体里。那么,喜欢的不是你某一品质, 仅仅是你这个人。”
他没有择偶标准,说是自我放逐也罢, 赎罪也罢, 总之,他没想过再择偶。
对人没有期待, 对爱情也没有期待。但它到底不全然受他主观的控制,萌发就是萌发了。
他又问:“反过来,如若你觉得,赵兟这人也普通至极,不值得呢?”
她摇头,“不会啊,你很好,好到我觉得,预支了下辈子的运气才碰到你。”
她又笑笑,“嗯,这辈子的运气花在别人身上了。”
胡蕙,还有网上那些朋友们。至少,这个世界不是冷冰冰的。
“畅畅,其实是我配不上你。”
他为当年的混账后悔,那是他过往人生的污点,遮掩不掉,冲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