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和北琢磨这事琢磨了两个月。
方方面面都想了一遍,再三推敲各种可能,各个选择的利弊。
最终,决定找裘康胜牵线搭桥,见见港城穆老。
穆老何许人也?
穆老大名穆永长,年近七十。
抗战时期便为国奔走,在艰难的国际封锁下,利用自家的货船给国内提供了多种被封锁的战略物资。
建国初期的国家建设中也出了大力。
这些年,陆陆续续在内地捐赠了200多所学校。
可以说,整个港城能接触到内地高层的或许不止穆老,但关系最铁,意见能直达中央的只有他。
更重要的一点,穆家和裘康胜的根基都在港城。
就算牵线,录像带也不可能成为把自己绑上某艘战船的把柄。
愿帮则好,不愿帮自己也并无损失。
左右他为之付出过努力,种种办法都想过了,实在不行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若只他一人,无牵无挂,就算单枪匹马也要把东西送到该看到的人手里。
但他不是。
他有软肋,他做不到把丛琦、孩子和爸妈置于危险之中。
所以,暨和北也给自己戴了紧箍咒,如果这次尝试失败,那这卷录像带便只能尘封了。
裘康胜再次接到暨和北的电话很意外。
除了十年前的合作,暨和北回内地后两人只联系过两次。
他垂眸,看着熟悉的号码思量了几秒。
接通,态度热情,还带着微微戏谑问:“老弟,这次又想捞谁啊?”
暨和北轻笑:“不捞谁,但可能又要让你帮个忙了。”
“你说。”
裘康胜早有心理准备,闻言并不意外。
他只是好奇这次暨和北又有什么事要跟他商榷。
“我想见见穆老。”
“哦?”
裘康胜眼底精光闪烁,穆老?
“方便让我知道理由吗?”
穆老毕竟不是普通人,暨和北这话便是要让他牵线的意思。若是不弄清他的目的,到时候出岔子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暨和北没直说。
而是意有所指:“你还记得我离开港城前说了什么吗?”
怎么会忘!
裘康胜神色一正。
顿时心里便有数了:“好,我会想法子拜访穆老,但以穆老的身份不可能迁就你,得你自己回港城一趟。”
“这是当然。”
特首都要礼遇的人,暨和北当然不会狂妄到以为能把对方约到深市。
“有消息通知我,对了,港城如今如何了?”
虽然隔着电话,对面看不到,裘康胜还是点了下头:“你放心来,如今的港城跟当年不一样了,林德彪出逃雷虎已死,猛仔生死不明,见过你的人不剩几个,恐怕他们见到你都不一定认得出来,安全定然没问题。”
相由心生,暨和北相貌其实未改变多少。
但气质的沉淀让人很难把他和木仔联系在一起。
世事变幻莫测。
他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完美写照。
林德彪雷虎风光半辈子,怎料会输在毛头小子身上?
若是他们知道木仔活着,不仅活着,还成了能自由行走在阳光之下的富商,怕是要气得脑溢血发作了。
想到叱咤一时的几人,裘康胜都不由得一阵唏嘘。
“那就好。”
暨和北当然知道。
他早就从陈雨乐兄弟俩得知了港城的局势。
如今港城各方势力都夹着尾巴做人,洗得白的产业都忙着洗白,洗不白的通通藏入水面之下,林爷虎爷的人早就散得差不多,留下几个小鱼小虾翻不起风浪。
便是再讲兄弟义气十年过去该淡的也淡了。
再有一点,接管四合会残余势力的姓仇。
暨和北不记得有这么个人,无冤无仇的话,难为自己就是赔本买卖。
谁会做啊?
他是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的,这亦是他敢前往港城的原因。
但他还是问起了这位仇爷:“听说最近冒出个仇爷,哪里来的啊?”
“横空出世,江湖传言说是金三角来的。”
“金三角来的你们居然放任他混得有滋有味?裘警司,你们不会又要接受廉署的调查了吧。”
意指警察总署有人贪污跟姓仇的勾结。
毕竟能从金三角出来,又吞了四合会残余势力的能是什么善茬?
“老弟,人确实是金三角出来的,但入港后确确实实没犯过事,如今又不是七八十年代想抓谁就抓谁,一切都是要讲证据的,他不犯事,我们自然只能当他是清白公民。”
“此人除了爱玩女人,倒是没听说碰毒和赌。”
暨和北哂笑,不加置评,而是说:“那我等你佳音。”
裘康胜挂断电话。
站在办公室窗前,连抽了几支烟。
当年暨和北递消息前说了句“风云际会”。
与他合作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风云际会化成龙,自己能脱颖而出便是因这事立了头等大功,如今他再次提起,莫非……
这次前来又有一番机遇?
裘康胜如今才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雄心壮志之时,想拼一把登上警务处长的位置无可厚非。但他也有人到中年的毛病,就是——前怕狼后怕虎,下意识求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