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镜怔住了,很久都没有回话。
她再次向他靠近,她真的好想抱抱他,抱住他这千疮百孔的心灵。
“铃铃,别靠过来,听话。”
“莲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和仙门又打起来了,死了好多的人,魔界的人,仙门的人,他们全都躺在魔城的街道上,血水流淌成了一条河,他们脸上的仓惶是我从未见过的,他们有些年纪还很小,有些是魔力低阶的妇人,他们没有能力抵抗,也没有能力逃脱,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不该死在这里。”
“莲镜,这是你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魔城,你难道想它又变得像三百年前一样么?变成一座废墟,一座孤城?”
莲镜道:“我当然不愿。我重建它,只不过是为了找回曾经的家而已。”
“那就不要让它毁掉,你是魔界的少主,你要守护子民的家园,对不对?”
莲镜轻轻点头。
涂铃想蓦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的,那一定不是你想看到的,你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你也不想杀人的……”
“铃铃,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嗯?”
涂铃想下了床,跟着他往外走,他们穿过无人的长廊,一路向西边而行,最后来到了一片林子,在那林子里有一座墓,一座被夜色笼罩的墓。
“那是……”
“我父王。我还没带你来看过他呢。”
他带着她往那边行去,跪在了墓碑前面,看着这座孤零零的坟墓,说:“父王,孩儿带铃铃来看你了。一直没有带她来,是因为怕你不高兴,我知道你一定不同意这门婚事,孩儿也不想惹你生气,只是她真的很好……她与那些人都不一样,她是真心待孩儿好的,请你也接纳她吧。”
第112章 救赎:哥哥
涂铃想也在他身旁跪下, 对着那墓碑说:“父王,我可以跟着莲镜这样喊你吗?我是真心喜欢莲镜的,我不会害他, 父王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
“三百年前,是我爹爹伤害了莲镜,他心上的伤口,由我来替他抚平,他的痛,我会和他一起承受, 往后,都有我,来爱他。”
莲镜眼里慢慢蕴满了笑意:“父王,你听见了吗?有人也会爱我,像你和娘亲那样爱我,像哥哥那样爱我, 你的孩子不是什么没人爱的怪物了。”
涂铃想跪在他的身旁,两人一齐向墓碑磕头。
“莲镜,我先前听到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什么?”
“关于你爹爹的故事。”她慢声娓娓道来,“是蛊生谷内的枫长老告诉我的。其实他认识你娘亲爹爹, 不仅认识, 他还一直爱慕着你的娘亲。当年桐花寨出事的时候,他就在蛊生谷内, 他亲眼目睹了桐花寨灭亡的全过程, 他认为这些都是因为你爹而造成的,如果不是他曾经来到苗疆与你娘亲相爱, 就不会害死她。”
“所以后来他来魔城找到了你爹,将真相都告诉了他,你爹爹得知此事,魔性大发,失去理智,到处残害百姓,后来仙门为救苍生,才联合起来攻打魔城,才有了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战。”
莲镜眉头紧锁,神情苦痛:“父王那段时间确实是精神不太好,有次我问他姨母为何还不来接我,他竟然对我发了火,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娘亲的死因,原来,他一直都在独自承受着痛苦……”
莲镜抬起那双迷蒙水汽的眼眸,问她:“爹爹他……真的杀了很多的人吗?”
涂铃想缓慢地点头:“枫长老是这样说的。”
莲镜垂下了眼帘,陷入了沉默中。
涂铃想好想安抚他:“莲镜……”
莲镜却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明明就是有事!
“莲镜,你爹爹他能够与你娘亲在另外一个世界重聚,他肯定是开心的。”
莲镜安静了许久,终于抬起了眼来:“涂铃想,我从未问过你,你厌恶魔吗?”
像她那样从小就被父亲灌输魔就是恶人的人,怎么会愿意跟一只魔在一起?
他实在是想不通。
“我……当然厌恶魔,但,我不厌恶你,我只厌恶那些丧尽天良的魔,如果一只魔不做坏事心存善意,我又为何要厌恶他呢?”
“可我……很坏。”他低低嗫嚅。
涂铃想笑着说:“那你以后就不要做一个坏魔头了,我可不想我以后的孩子也被别人说成是大魔头的儿子。”
“孩子……”莲镜眼神暗了下去,“我们还能有孩子吗?”
“会啊,一定会有的。”
等到她为他引出蛊来,就一定会有的。
故事会朝着她所写的那个结局发展,他们会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不再有杀戮,不再有仇怨,世界会和平,所有人都会快乐地活着。
*
回到魔宫后,她趁着莲镜睡下的时间,去了桑榆的宫殿。
她的殿内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药味,窗户也依旧闭得严实,偶有咳嗽声一阵一阵地响起,她快步来到了她的床边,看到了床上那个孱弱气虚的少女。
桑榆看到她来,眸里闪现出惊讶:“你怎么会来?”
涂铃想问:“你怎么咳得这样厉害?”
桑榆又咳了一声,苍白的脸都咳红了,回答:“受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