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笑意一僵,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奴才失言,奴才失言了,殿下恕罪。”
人一旦得意,就容易忘形。
何况长亭还不是为着得意二字。
燕王府是赵承衍的地盘儿,关起门来都不怕有旁人安插的眼线的,在王府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能做。
长亭跟着他伺候,是他身边最心腹之人。
这两年以来,她和赵承衍谋划过什么,算计过什么,长亭全都知晓。
四下无人时,说话难免不顾忌那些。
反正赵濯本来也不是真的要给赵承衍当儿子的。
只是这样的话,一旦说多了,根深蒂固,万一出门在外说漏了嘴,终究是麻烦。
赵盈淡淡扫过去一眼,一路上再没同长亭说半个字。
直到进了赵濯的寝殿,赵承衍见她神色不虞,长亭也比往日略显拘谨,才放下手上的布偶小老虎:“叫你到府门口去迎人,这是得意忘形在永嘉面前说错了话?”
长亭心下咯噔一声,不敢抢在赵盈前头回话。
赵盈并没打算为难他。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这一路上长亭都拘谨的不得了,吓唬他也吓唬够了。
是以她舒缓了面色说没有:“只是我今日散朝后进宫,听了些事情,这不是到舅舅那儿吃过饭,就着急忙慌来见您。
长亭一路迎我入府,就是见我神色不对,他也不敢多说话,弄得怪拘谨的。”
赵承衍翻了她一眼:“你不说就算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才又摆手叫长亭带着丫头们下去:“濯儿才睡醒,一会儿怕是就要饿,叫乳娘抱去偏殿吧,我跟永嘉说会儿话。”
长亭诶的一声,摆摆手,乳娘才提步上前去,从赵承衍身边接过赵濯,把人抱稳当之后,蹲身一礼,才跟着长亭领着屋里伺候的丫头嬷嬷们退了出去。
一时只剩下赵盈和赵承衍二人。
赵盈还没开口,赵承衍先叫了她一声:“昨儿宋子安还跟我抱怨,快二十年的旧案,查起来毫无头绪。”
“毫无头绪是他不中用,或者是虞氏清白的佐证。要真是党附成奸,怎么会一点痕迹也没有?”
赵盈不假思索就驳了回来。
赵承衍皱眉:“再追查下去,你是真不怕牵扯出你母亲的往事,和你的身世来?”
“此案刑部主理,京兆尹和顺天府都没什么说话插手的资格,只是从旁协助而已。”赵盈掀了眼皮,瞥去一眼,“谁来揪我的身世?宋子安吗?”
赵承衍算是拿她没办法了。
调查虞氏的案子现在本来就不是最合适的时机,眼下又有云贵舞弊案,刑部京兆府和大理寺都且有的忙。
他提了一嘴,她不肯暂且搁置,那就算了。
横竖都由着她开了这个头,现在再非要劝她收手,反倒没意思。
于是他自己转了话锋,打岔过去:“你在宫里遇上什么事儿了?”
“是孙贵人。”赵盈也肯顺坡就下,“她托李寂转告我,想在宫里见赵濯。这事儿我跟舅舅商量过,一致认为应当防患于未然。
原本可以等皇帝驾崩,不动声色就料理了,只是思来想去,此事可瞒过天下人,唯独不该瞒着您,所以到王府来见您。”
第348章 美好的日子
她是打算去母留子了。
这种事情在内廷并不算新鲜稀罕的。
且从古到今,一直都有。
不过赵盈她之前跟孙氏,关系处的似乎还不错的。
赵承衍才啧声:“你不打算去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想法,现在是我来做决定,我选择防患于未然,为什么要去问她?”
赵盈说的理直气壮,倒把赵承衍弄得一时间无话可说。
她说的好像对,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赵盈见他沉默,以为他不赞同此事:“您有更好的法子?”
赵承衍哦了一声旋即摇头:“你随便吧,这种事情不用来过问我的意见。
不过我很好奇,对孙贵人你都不打算手下留情,对皇后呢?”
过去的很多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赵盈连自己的身世都察觉了,宋氏当年在宫里的境况,她最后的郁郁而终,赵盈又知道多少,他从来没问过,也不想问。
那是揭人伤疤的事儿,他实在不太想做。
皇后手上不干净,尽管没有真正伤了宋氏筋骨,但是赵盈早说过,宋氏能顺利在宫中安置下来,少不了冯皇后的推波助澜,而宋氏入宫后,一切都出乎了冯皇后的预料,她也再无力掌控整个后宫,对宋氏怀恨在心是一定的,私下里做过什么,只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赵盈果然沉默下去。
赵承衍有心开解几句,却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他不是赵盈,尽管能够设身处地为赵盈着想,终究很难完全感同身受。
他更没有资格替赵盈去原谅谁。
只要开口劝了,就是在希望她试着原谅与放下。
所以他选择住口。
赵盈却深吸口气,接过了前话来:“我能够理解,却不能够体谅。
对于冯皇后,我始终是矛盾纠结的。
曾经我想杀了她——您一定猜得到吧?
我母亲入宫,她推波助澜,昭宁帝是元凶,她就是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