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邑拿舌尖顶了顶脸颊处,思忖了好半天:“我知道了,你回老祖宗一声,安心养着,外头的事情,我有分寸的。”他话音才落下,便又挑眉念叨了一句,“对了,这两天都没怎么见阿姊,老祖宗跟前她也忙着吗?”
随珠一怔,旋即摇了摇头:“从庆都殿下进宫的那日起,奴才也没怎么瞧见荣昌殿下呢。老祖宗跟前,这两日都是贵主儿在,殿下也没露面。”
“寿安堂也没人吗?”
“奴才是不敢过问寿安堂的事儿的,”随珠浅笑着,“万岁要是担心,不妨把寿安堂的宫人叫来问一问。”
元邑却摆了手:“不必了,也没什么,阿姊许是有自己的事情吧。”
随珠眼珠子倏尔转了几转,动了动唇,分明是有话想说的模样。
然而她又在元邑未曾看见时,收敛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出口。
“你回去吧,老祖宗跟前多劝着,如今病着,别叫她太操劳外头的事,还有贵妃那里,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叫太医每日给她也请个平安脉,脉象如何,一并回到我这里来。”
随珠眼底是化不开的笑意,只连声回奴才知道了,便又纳个福,不急不缓的退了出去。
她整个人彻底离开乾清宫后,元邑才沉声叫了李良进屋去。
彼时李良猫着腰,不解的问:“主子有吩咐吗?”
“你去一趟长春宫,叫你昭娘娘备着晚膳,我晚上去她那里用。”
李良啊了一声:“主子,再有六天该大选了,您不去景仁宫吗?”
元邑一眼横过去:“大选便大选吧,皇后不是都安排妥了?”
李良一惊,忙垂下头:“主子怕是忙忘了,前半天皇后娘娘就叫人来回了话,说是还有些事儿,想请您拿个主意的。”
其实他根本不用去,也大概知道是什么事。
无非是这是头一年大选,但是太后话里话外却不许太过分,不叫选太多的人进宫来。
太后什么心思,他清楚,皇后也清楚。
但是皇后想请他拿主意这事儿……心照不宣也就罢了。
她已位中宫,进来一个人是进,进来十个人,也是进,对她而言,没多大的区别。
可是对于高令仪她们来讲,区别却大了去。
她不好再明目张胆的忤逆太后,就想借着他的口,打着他的旗号,跟太后对着来。
然而在这件事上,他却并不怎么愿意支持她。
要正经的论,也不止这一件事了。
从那日她叫人到慈宁宫去试探他,对翊坤宫的态度,再到送让哥儿出宫的主意,再到今日——
元邑手臂微抬,压了压太阳穴。
他们两个人结缡六年,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这样呢?
是因为容娘进宫后,他越发不愿分心去包容皇后,还是因高令仪的到来,迫使她不得不处处阴谋。
他不想再去深思,也并不愿意追究。
结发夫妻,纵使无爱,他也很不愿轻易与她为难。
况且他深知,她在这宫中的路,已经很难走,也只会越来越难走……
“李良,景仁宫我不去了,你去告诉皇后,凡事不必再来问我,大选事宜,她是中宫,叫她自己看着办吧。”
李良后背一僵,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他听得出来,万岁的语气不是很好,倒也不是恼了或是不悦了,只是听起来……有些疲惫。
他不敢再多说,应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手对插在袖管里掖手一礼:“奴才这就去。”
☆、第五十六章:委屈
董善瑶觉得,元邑一定是想明白了她的意思的,不然他不会叫李良到景仁宫来,与她说这样的话。
她唇边扬着弧度,吩咐小宫女送了李良出去,笑意才渐渐从脸上消退了。
玳瑁和翡翠两个人掖着手站在一旁,面面相觑,一时竟都不敢开口言声。
许久后,还是翡翠硬着头皮叫了一声主子。
董善瑶猛然回过神来,松开手下抚着的那柄木柄嵌玉石染牙佛手纹如意:“翡翠,你说这个事,怪不怪?”
翡翠一怔:“主子您说什么?”
“元让的事。”董善瑶想起那日的光景来,不自觉的又反手按了按自己的肩膀,“按往日来说,这回大选,万岁不会不支持我。太后放了话出来,话里话外是叫不必选那样多的贵女进宫来,经过了元让的事情之后,万岁难道真的就甘心什么都听她的?”
她手上一顿,肩头隐隐作痛:“那日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主意虽说是我出的——诚然,眼下我倒觉得,万岁打从一开始,就算准了我是什么心思——可那又如何?这分明是唯一的法子,对他,对老祖宗,都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我与万岁结发六年,他何曾与我红过脸?如果说我今次算计的是徐家,推出来的是昭妃,他怒发冲冠,我反倒不觉得吃惊了。”
可那个人,不是卫玉容吗?
她有些茫然起来。
翡翠抿紧唇角,似乎不知这话该怎么回。
玳瑁咽了口口水,看看她,又看看董善瑶,一时动了动嘴,似乎有话想说。
翡翠瞧见了,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更要惹了主子不悦,便忙拦了一把,先开了口:“这事儿横竖都过去了,您再怎么想,也没法子更改了。当日诸位娘娘入宫时,奴才就劝过您一句,贞主儿无论怎么说,都还是万岁的表妹。这回大皇子的事情,要是万岁不疑您,倒还好些,可您自个儿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