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还是在这里。
自己怕的太快,又少不更事,难保不会得意忘形。
陛下抬举一个人虽然容易,可是如今看来,却没有比他更合适继续在这场戏里唱下去的世家子了。
与其等到他忘乎所以走错路,还不如在一开始,就好好的点拨点拨,叫他心里有一怕,叫他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崔旻吞了吞口水。
这样看来,从陛下让刘光同授意舅舅上书请立谈贵妃,再到授意他上书这道参奏孟夔的折子。
这每一步,都是陛下早就算计好的。
一石三鸟……不,陛下这一箭射出来,不知中了多少只鸟。
谈家、甄家、敲打刘光同、警告他,将来还有顺其自然的赐婚谢鹿鸣、拉谢家入朝……
崔旻深吸了一口气。
无怪世人说伴君如伴虎。
也怪不得刘光同心较比干多一窍。
皇帝那样高高在上,握着世人的生死。
若他是个色令智昏的无能君主,倒也好了,无非落个暴戾之名。
可他偏偏是个精明睿智,御下有方的皇帝。
崔旻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惊。
他知道,想要在朝堂中站稳脚跟,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很远。
崔旻回过神来,与其素稍稍拱手:“多谢内臣提醒。”
说完后,便自顾自的迈步远去。
其素见他既已明白,就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摇头。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君,能做到崔旻这样沉稳的,也算得上少见了。
他正想着,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那个,就是应天府的崔旻吗?”
其素认得这个声音,便忙回身去请安:“太子殿下。”
这位小太子,近来入宫的次数,是不是也忒多了些。
其素有些狐疑,稍稍抬头,打量了他一眼。
357:六百里加急
太子嗯了一声,也没再正经的看其素,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崔旻离开的方向。
沉默了许久后,太子咂舌道:“那就是崔旻吗?”
其素啊了一声,把头更低了一些:“是,那就是小崔大人。”
太子沉声笑了笑:“就是他啊。”
其素一愣。
这感情,太子爷认识崔旻?
其素眼中的狐疑就更浓了:“殿下,您认识小崔大人?”
“不。”没成想,太子却否认了。
否认了一声之后,他又随口道:“只是听燕翕提起来几次,说他——”
至于后话如何,太子并没有再同其素讲,只是站了会儿,就离开了。
其素心中不解,却不敢多问,只好躬身送他远去。
太子一边往宫外去,一边心中想。
燕翕几次说起崔旻,都说他盛名之下,果真不负。
崔旻啊,是个可塑之才。
诚然了,若他没有些个真才实学,父皇也不会这样重用他了。
不过与崔旻相交,还需慎重。
这也是燕翕当日劝过他的话。
他有他的筹谋,父皇每日所谋之事,他也全看在眼里。
为君而言,父皇所做全都是对的,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若将来——疑心这样重,说到底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至少他不愿意做个孤家寡人。
想到孤家寡人四个字,年轻的太子爷脸色就沉了沉。
是,他一时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虽然皇祖母一向不喜欢提起母后,可也不会避讳着只字不言。
他知道父皇对母后是有感情的。
可就是因为有感情,他才更替母后不值和可惜。
如果真的只是像谈贵妃那样,倒也罢了。
可偏偏明明是心尖儿上的人,还是要为所谓的大局牺牲她,这难道不可笑吗?
再说清风殿中,刘光同陪站在宝座侧旁,眼看着皇帝嘴角噙着笑一直不开口,他的一颗心也始终悬着放不下去。
崔溥和孟夔更是不开口了。
孟夔因自知说错了话,已经无可挽回,此时一颗心沉到了低,心如死灰。
崔溥心里是怪他的,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况且大家是同坐一条船的,到了这个境地,还有什么好互相推诿责任的呢?
皇帝的指头在宝座的扶手上轻叩了几下:“崔溥,你是什么时候勾结上了甄籍的?”
崔溥抿唇,竟也如实的回答:“十二年前。”
皇帝的眸色就沉了沉。
十二年前,那可真是久远的很了。
崔溥自己记得很清楚。
十二年前,他刚刚入仕,不过是个六品的散职,但是因为有功名在身,又是世家出身,周遭的人哪个不高看他一眼?
与他同年交好的陆秉均,当年就被外放到了临江府下属的一个县去做的县令,之后才有了步步高升。
那一年他所在职上正好有事情要外出巡查,去的地方,就是陆秉均管辖的那个县。
崔溥彼时惦记旧友,就自请了一同前往。
后来的很多年里,崔溥都时常在想。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去,没有去见陆秉均,那之后的诸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时间过去的太久了,久到崔溥自己也不记得细节究竟是如何。
总之那个时候,陆秉均把他引荐给了云南甄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