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两个。
三个。
天雷一道接着一道落下,每一道都不管你不顾,朝着长留剑宗的砖瓦楼台而来。
而重焱一次又一次,无比精准地引走了雷劫。银白色的尾翼上重新落下了数不清的鞭痕溃烂、大片大片的灼烧痕迹。
幺幺浑身几乎被灵流金光围了起来,将她的血脉之力发挥到极致,妄图回天。
可是在万千银针一样的云雷面前,少女那一缕灵流金光,如同蚍蜉撼树。
但她依旧不敢停下。
哪怕能逆转一条天雷,能及时给他填补一条伤口。
她与她的契约魔头,是并肩作战的人。
重焱抿紧的唇角一闪而过,随后通天彻地的真身完全化了出来,用整个身体挡住所有九天而下的雷,九道,九十道,九百道……数不清的雷罚。
长留剑宗,北境之地,漫山遍野的人们看着那亮了又灭的天际,无声无息。
唯有雷声阵阵,轰击着那条畸形巨龙。
人们都说是上古神魔毁了太阳,带来永夜。
可、可是……
如果是他导致了灭世灾祸,为什么要帮他们挡雷呢?
那个每天沉默跟在幺幺二小姐身侧的男人,他真的残暴血腥吗?
寂戎一咬牙:“重焱!”
他实在看不下去,飞身以剑引雷,劈到后山的树上。
“白毛!”
“神魔大人!”
大黑蛇和澜丛述紧随其后,以水引雷鸣电光,流向溪池之中。
然而纵使如此,他们也只不过能替重焱引走遗落的天雷罢了。最后共计九千道的雷劫,几乎全都被庞大通天的上古神魔以身扛下。
等到雷劫终于停止,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浓重到如雾气一般,笼罩着整片北境。
巨大的银白尾翼终于脱力地摔到了地面上,血染一片。
幺幺浑身的灵流也一熄,努力走到他身边。
“结、结束了吗……”有人不敢看那一幕,别开眼睛问。
神魔都已经承下了天罚,天道能平息吗?
可是长天之上,依旧是无尽的黑夜。
那、那根本已不是上古神魔的天罚……是真的有人要毁灭灵洲。
然而除了长留的人看得清一点真相,整个灵洲全都在翘首以盼。
“劈死他了吗?”
“死没死啊!”
“上古神魔死了的话,这天罚是不是就平息了?”
“怎么还是黑的,他还没死?”
幺幺从地上扶起抗下雷劫的重焱,因为拼命使用灵力而胳膊绵软,其实根本拉不动重焱,重焱扶住她的胳膊,自己勉力站了起来。
“天雷,本就该,承受…”重焱喘了口气,抱着她的后背,“我没事的。”
神力过强,自会有天道来平衡。只不过这惩罚被人做了手脚。
上古神魔的确足够强悍,九万道雷劫能把永夜都照亮,也把重焱浑身银白色的纹鳞彻底打成了血红一片,身上衣服全部破碎染透,但他依旧不会死。
重焱只是对自己才刚刚被她治好就又变成了血人而感到抱歉。
可幺幺的鼻息之间全是重焱的血腥味和皮开肉绽的烧灼气味,她抿紧唇,摇摇头。
她鼻子很酸,但知道这不是哭的时候。
她不停地想,当初照夜的云雷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来攻击爸爸妈妈的祠堂,截断了司命年轮搭上的传音。
照夜一定是知道了爸爸妈妈要留给她的信息非常关键,他害怕他们知道,害怕他们得到信息。
是什么、是什么呢?
幺幺一边抱着遍体鳞伤的重焱,一边拼命地想。
然而,正南方已是轰隆作响。
灵洲众生仰头看见,刚才轰击了九千道天雷的天空,真正开始了倾塌。
乌压压的天空像是倒置的深海一般,最先压向了支撑七重天的金龙脊骨天柱——
“轰!”
“轰!”
支天的龙脊要塌了!
那金龙仿佛在勉励支撑,然而难以为继,很快就化作一片金光消失了——下一刻,七重天最先开始了倒塌。
幺幺睁大了眼睛。
她知道那绝不是无法支撑,而是丹凤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和理由,能够收回宝贝长子的龙脊。
她巴不得这世道毁灭,神魔以灭世之罪而亡,礼苍彦不用再用支撑天地的功德应召,可以拿着屠戮灭世魔头的赫赫功德回到神域。
“别怕。”重焱低声在她耳边咳了声,带着血气,“我会…”
拼尽神魔的所有力量,也能送她走。
幺幺却拼命摇头,她袖间的司命年轮一闪一闪地释放莹光,幺幺的大脑飞快滚过爸爸妈妈在光芒中告诉她的只言片语——
倾…的时候,…重合。
顺应力量,顺应……你的心。
她的心!
幺幺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浮光掠影一般倏然划过。
就在这时,一道庄严的女子声音从七重天上传遍灵洲。
此刻,七重天正从皇极开始向下坍塌。
所有灵气沛然的洞天福地,无数精雕细琢的雕栏玉砌,在天灾面前一一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