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新舟在通话当中振振有词且条理清晰,而蒋钧行也没办法凭着纸鹤的通话将自己的心意表达清楚,双方你来我往交谈数个回合,她仍旧觉得现在撤出去实在很亏,更何况眼下待在霞山派也没什么自己一定要做的事,临城应当有阿月去管,如今的自己还是待在浑沦派最能发挥效果。
切断通讯之后,张飞鹤耸了耸肩,摊开两手,给了蒋钧行一个“你看吧,果然如此”的眼神。
而对方则像是又被打击到了一般显得很挫败。
“她对别人的帮助没有期待。”
从方才的沟通当中,他很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件事:“……可她明明也是霞山派的弟子,为什么?”
“别人”这个词额外多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张飞鹤在脑内自动将“别人”换成了“我”。
“你从有记忆开始便在霞山跟着师父学剑。你在这儿长大,后来又挑起大梁,虽说踏入仙门就意味着斩断尘缘,但霞山对你我而言既是家又是责任。”
张飞鹤笑了一下:“但对师妹来说,这儿应当只是无数个拜师学艺的场所之一吧——你别这么看我,她对你我都说过,自己曾经有许多先生,每人交给她一点东西,才在十几年间学下了这么多。”
“我其实想象不出,在没有妖兽的世界里凡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张飞鹤说:“但应当总比眼下要好一些。”
霞山对她而言不是归处,至少对目前的师妹来说不是。张飞鹤看向远处苍翠的群山,其中一处山巅被明显削去山顶,那儿便是截云台,他们从小就在这里比试较量,能够练就这样一手好剑法,雄浑的灵力能够直接将山石削成镜面,才算是霞山九式的剑法大成。
于是蒋钧行也开始跟着想象那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地方——他零零碎碎地听说过很多内容,只是兴许想象力实在有限,在脑海当中拼不出成形的图景。
他自幼长在霞山,剑光所到之处便是自己的世界,从未想象过这样的光景。
可请神术带来了新的变化。
比如那把镜子一般的剑,又比如那些从未听过的歌。
“我此前抽空去了一趟临城,那儿最近发生了些有趣的事。”
张飞鹤说:“再等一等吧,仙门法会就要召开,到那时候总有一个结果。”
他挑起眉毛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弟,意味深长道:“总有你派上用场的时候。”
第136章
“仙门法会”其实是一个统称, 由几家大宗门联合召开,也有不少小门小派乃至散修旁听参与。这种法会不定期召开,时间由发起方确定, 随后以传播名帖和门派间通信的方式传播向四面八方。
法会的主要目的是解决一些“需要公开讨论、难以由一个或者几个门派单独处理的复杂问题”,蒋钧行还记得上一次开会时的场景, 那并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场合——上一次法会的目的是,集中解决一些高境修士陨落所自然形成的秘境。
而“高境修士的扎堆陨落”究竟由什么原因导致,他们每个人都非常清楚。
如今法会要重开, 又是和新舟师妹有关,让蒋钧行难得有些道心不定的错觉。
“霞山是什么打算?”
他直接去问了张飞鹤:“要请师父重新出关吗?”
“她老人家闭关这么久, 没必要突然打扰吧?”
张飞鹤两手一摊:“也由不得我做主,要看看其余几家的安排——他们那儿的摇光真仙若是都出面, 我就也厚着脸皮去敲敲师傅闭关的门。”
言下之意,霞山的局势暂时还可以由他们几个人来做主。
张飞鹤是名义上的霞山监院,但实际上门内包含姜老前辈在内, 还有些人在辈份或是资历上高过他, 因此上升到仙门法会的级别,还需要提前商量个大方向出来。
“我知你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蒋钧行:“不就是怕我动手,怕逐出师门?放心吧,眼下还没到那个份上。”
“眼下”, 蒋钧行精准地捕捉到了这句话里面的关键词, 他其实不太喜欢自己师兄在这件事中自始至终模棱两可的态度:“你打算怎么做?”
“也要看看别家, 这么多年下来, 大宗门当中应当也有些默契才是。”
张飞鹤笑了一下, 意味深长:“靠浑沦派那些走火入魔的凡人就能做出那么复杂的法阵?我可不信, 这背后绝对有人在捣鬼。”
*
距离仙门法会还有一个半月,临城当中的生产规划进入了紧锣密鼓的阶段。
他们手头的图纸原理完善却又缺乏细节, 真正开始按图索骥投入生产的时候,大家才会恍然发现,新舟仙师此前对众人的指导究竟让大家省了多少功夫。
——久经现代化工业流水线所考验的生产方案,相较于从零开始的探索过程,自然是抄了不止一条近路。
“这法器当真是凡人也能造出来的吗?”
盲人摸象一般的探索过程当中,也不乏有人觉得气馁:“我听来城中的行商们说过,那唤作加特林的法器可是能顶一个天璇修士的作用呢!”
单凭他们这些人,就想要染指原本只有仙人能够踏足的领域,这算不算是一种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