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即使年迈也能看出年轻时候美丽的老人,她正靠在床头,床上支着桌板,在写着什么。
江言敲了敲们,宋晓娟温柔地说了声:“请进。”
她一看到走进来的江言就是一笑:“你是大瘦说的那个专家吧?快来坐着吃点水果。”
“这女书啊,我也就会读写一点,但是太难的也不行,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江言的目光落在桌上那还没有来得及收起的信上,那信也是用女书写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江言的目光,宋晓娟把桌上的信收了起来,她极为细致地把信叠好,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已经掉漆的红木盒子。
她打开盒子,将那封还没有写完的信放了进去,而那盒子里已经有好多信了。
看发黄程度,有新有旧,好几十封。
江言收回了目光,然后马上答道:“肯定能的。”
江言从两个瘦子爷爷那里知道宋晓娟一辈子没有再嫁,也没有儿女。
她一直在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她安静坐下,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好,拿了一个给人削。
等削好,她把果盘放到桌边,也没有催着人吃,擦了擦手才从怀里拿了一张纸,那是她拓下来的那个女书的内容。
不过她稍微变动了一些文字的位置,又在网上又抄了一些其他能查到的女书字填进去。
她不希望宋晓娟从这张纸上发现什么。
毕竟她了解过她的病情,在一切都解开之前不想给她太多刺激。
江言轻声道:“就是这个,麻烦宋奶奶您帮忙看看。”
宋晓娟戴着老花眼镜看了一会儿,轻轻皱眉:“你这个怎么乱七八糟的,不像是一段话啊。”
江言赶紧解释:“嗯,我们在文物上发现的一些残片,所以不一定完整。”
听完宋晓娟点头:“这样啊。”
“这个写的是,分先后……这还有些别的字夹在里面,我看看……”
等宋晓娟把所有字都翻译出来之后她才说:“就这些了,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啊。”
江言在每个字旁边都标上现代字注解之后,状似无意地问道:“宋奶奶教过别人这个女书吗?”
宋晓娟笑了笑:“现在小姑娘哪里学这些,这都是我们当时没法上学才学的,不过我倒是给我老伴……”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温柔怀念:“都说了男人不能学这个,我老伴他不信,我也不教,结果他居然还真跟着看会了一点,就是经常搞错。”
“他以前给我写信还想用女书呢,结果写得乱七八糟,我都不懂。”
江言看着提起秦正德脸上就洋溢着幸福的人,心里顿时就是一酸。
也许在宋晓娟的心里,秦正德一直没有离开过,他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总是要回来的。
江言抿唇,跟着“打趣”道:“是笨,但是……也是想讨好你吧。”
闻言宋晓娟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他就这一点好了,娶我的时候还说什么……”
正说着她又停下来:“不好意思啊江专家,我耽误你时间了吧?”
她其实经常和人说起秦正德,只是旁人听她说总都是带着同情的。
他们不知道,其实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幸福,不需要同情。
而眼前这个专家听她讲这些却还会跟着打趣,这让她有了一种久违的表达欲。
江言赶紧摇头:“没有,我今天都没什么事,所以可以听您慢慢秀恩爱!”
“宋奶奶你知道什么叫秀恩爱吗?就是你刚才那样,把你的那些幸福秀给我看。”
江言语气格外轻松自然,逗得宋晓娟又是一乐,她抿唇笑得羞涩:“你小姑娘说什么呢……”
虽然这么说她却又继续说了起来:“我老伴和我结婚的时候说一辈子对我好,连饭都不让我做,结果吃过一次我做的油泼面之后他就想反悔了。”
宋晓娟的神情格外生动。
“你猜他怎么来和我说的?”
江言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唔……求您大人有大量,进一进厨房?”
宋晓娟摇头:“他说他马上回去找我妈把这手艺学回来,以后给我做。”
江言问:“那他学了吗?”
宋晓娟道:“当然不给他学了,我们家这手艺可是传女不传男的。”
她想起那个午后,得了这个答案的高大男人在凳子上缩成一团纠结了一下午,之后跑来告诉她:“晓娟!那咱们赶紧要个女儿,到时候让女儿学了再教我,这就不算破戒了吧?”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的笑容在黝黑的脸上绽放,很好看。
可惜,他们没有机会有一个女儿。
江言看着宋晓娟没有说话,只安静地注视着她脸上的笑容。
也许这就是视死如生吧?
有些人死了,却依然活着。
过了好一会儿宋晓娟才回过神来,她定定看向江言:“我这又是在秀恩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