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川才知后怕,嚎啕大哭起来。到底是个强撑着的孩子。
吃得多,哭起来也耗时。弋者文嫌烦,不会安慰人,跟李明川讲起了故事,讲他自己被卖进黑厂的事。
李明川听着,才抽抽搭搭地冷静下来,说:“谢谢你,感谢!很感谢!”
之后不久,十二级台风登陆,整个北海的商铺闭店。
弋者文断了吃食,缩在老街潮湿的连廊里,有如过街老鼠。是李明川顶着被雨浇湿的纸壳,找到了他,并分享了自己买的面包。
这钱还是那时候污蔑弋者文时攒下的,李明川有点不好意思,和他坐在一处,并把纸壳竖放围挡风雨,殷勤地喊他“弋哥”。
两个人啃着干硬的面包,咽不下去就张嘴接雨水。
李明川讲他为什么流浪,讲他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拥有一个“我的世界”玩具。当然,这也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
弋者文想起自己有过的愿望,是长成一棵树。此时,瘦小的李明川脸上纯真的向往,令他动容。
弋者文蓦然升起一个念头,他很想遮住李明川,抵挡住他头顶的风雨。
画面霍地一转。
在繁华的四川路,弋者文被警察反剪双手,他被掣肘着压低背,外套里的折叠刀和“我的世界”玩具掉出来。
就差一点,只差一点,为什么?为什么?!
他愤恨地盯着旁观的吉苑,死死地朝她怒吼:“啊——吉苑!吉苑!!”
弋者文睁眼,梦醒了,浑身是汗。
他起来靠墙坐,平缓气息。
窗外圆月高悬。
时间真慢。漫长。
他忽而有些迷茫。
到如今,他也算随意地活过了吧。
第7章
昨晚湿透回家,一路滴水进房间,吉苑没管,不消一夜,水就会蒸发。
洗澡,顺手搓洗睡裙,晾在窗户上,滴答滴答的好眠。
醒来第一眼,满室的亮。窗帘微摆,裙外是阴天。
伸手在床头柜摸手机,点开天气预报:今天白天,阴转多云,凌晨局部有雨。
滑下去是北部湾海面天气预报,以及潮汐表。
吉苑刚想放下手机,屏幕栏跳出微信信息。
廖蓬欢:早啊!出门没?
吉苑:才醒。
廖蓬欢:有约吗?要不要我帮你组局?隔空有保障的那种。
吉苑:。。。
廖蓬欢:呃……我不常在北海,你可以找彭慧玩啊!
吉苑:不了,我忙。
廖蓬欢:哟哟~~忙人可不会去看日出,看海潮。
吉苑还在对话框内,廖蓬欢的讯息又进:我等会还有课,有空聊。对了,我这周回北海,见个面。
发送完“嗯”,吉苑起床洗漱,走到衣柜时,看到穿衣镜中裸露的自己。阳春白雪,娇峰茱萸,美妙的胴体,美妙的年纪。
衣柜里的衣服按颜色深浅分,吉苑从最后拿出一套高腰黑色雪纺裙,方领半袖,白碎花点缀。
紫水晶发圈,凉鞋,斜挎包,一如往日地出门。
在粉店点了绿豆芽拉肠,一瓶豆奶,吉苑吃完去珍珠铺。
此时快中午,天热,铺里没有游客。叶姨蹲在玻璃展柜后摆置珍珠,听到开门声抬头,“苑妹,你妈妈刚来过。”
吉苑点点头。
“她往宾馆去了。”
“知道了。”
吉苑低眼巡视珍珠,在打灯的基础上,看珠面光泽。
叶姨在珍珠铺干了整二十年,从张胜平夫妻那辈就在,然后是张絮眉,如果不出意外,她是要工作到吉苑接手的。即使觉得这对母女间的氛围冷清,她也不好多话,专注在工作上是正经。
没多会,吉苑挑出几款做特价,叶姨记住了,调整观位。
前半展柜是普通价位的南珠,品次更好、颜色更异更殊有的在后边展柜。吉苑进了后边展柜,坐下观摩流光的珍珠。
吉苑留连深渊的海,也对痛苦的产物有感——珍珠。反复的侵入重塑,最终躯壳那么美。
在珍珠铺待到下午,吉苑在老街一家越南小吃店吃了越南鸡粉,又到海边坐了会。回去忙过段时间,她才看到廖蓬欢发的信息。
廖蓬欢:我哥大四自主实习,多待在北海,等会他给你送东西。
时间是8点零6分,已经过去35分了,廖蓬俊可能到了。吉苑走出珍珠铺。
老街正处在打烊前的一波热潮,行人来来往往,廖蓬俊先看到的吉苑,挥手喊道:“苑妹!”
吉苑笑了笑,站铺外连廊等他。
“喏,合浦公馆的蒌叶肉粽,廖蓬欢让我带给你的。”廖蓬俊提起个沉甸的塑料袋。
“谢谢。”
吉苑伸手去接,廖蓬俊却拿开了,抓出个粽子放她手上,说:“有点重,我帮你放店里,这个你先吃。”
“嗯。”
廖蓬俊空手出来,吉苑看着他,没说话。心里不想那么急走,于是他又转身进去搬出两张凳子,“坐会吧。”
两个人就座,好在客潮渐退,也没人会经过他们面前。
老街的音响杂乱,但隐约能听出卫兰的那首[大哥]。
廖蓬俊觉得这首歌烧心。他先开口:“要不要帮你剥粽子?”
吉苑摇头,问:“你吃吗?”
廖蓬俊被问住了,无奈一笑,“家里有,才会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