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进来,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沐雨慕什么也没想,自然而然地跪了下去。
“叮当”,贤妃扔下手中调香的工具,沐雨慕闻声回望,一张脸白净的没有一点血色,便是眼里的神采都没有。
贤妃道:“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沐雨慕沉默,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好累。
甚至委屈的想向贤妃娘娘撒娇,质问她为什么不来帮她,但她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个人,也在等着她进入虎口,并不是善人。
一但开口,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难得的,贤妃心软了,先开口解释,“我虽本不想用这样激烈的方式迫你成长,但今日之事也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没想到二皇子胆子这样大,没能护住你,是我不对。”
沐雨慕摇头,之前对贤妃娘娘的怨怼,随着她的解释而消散。
她清楚的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唯有垂下泛起水光的眸子。
屋内的香笼罩在她身上,将她身上残留的让人生厌的香薰味道赶跑,贤妃从椅上起身,走到沐雨慕身前弯下身。
她伸出手,用尖锐的长指甲抬起沐雨慕下巴,仔细观察她眉间、眼角处残留的媚态。
不客气的哼了一声,继而深深凝视着她的眸子,道:“经此一遭,你可看明白了?在这个宫里,弱者是没有资格反抗的。”
她再次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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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朱唇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善良是最无用的东西,感情只会成为拖累。”
“唯有权利,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你懂了吗?”
沐雨慕默默攥紧裙摆,而后掀起睫毛,和贤妃那双美目对上,“娘娘,我不太懂。”
贤妃看着她清泠泠沾着水雾的眸子里,有茫然有不解,亦有即将浴火重生的不甘。
只有一丝火苗,也就够了,她起身,居高临下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道:“不懂没关系,那便将我的话牢牢记在心中,日后总会懂的。”
“是。”
终究还是没忍心在今日多说什么,贤妃摆手道:“下去吧,回去收拾一下自己,后几日不用去宫正司上工,我会让你们丁宫正给你放假的。”
沐雨慕抿了抿唇,她感觉贤妃已经知道她今日发生的事情了,便再次红了眼眶,却不愿让贤妃瞧见,低着头告退了。
整个女官西院灯火通明,宫宴停歇后,就是大家私底下的小聚,几乎各个房间都有人小聚。
一路走来,收获一堆的祝福,“沐典正,新年快乐呀。”
“沐典正,要不要同我们一道过年?尹女史还未回来呢。”
沐雨慕点头致意,“大家新年快乐,我就不同大家一起了,你们玩得开心。”
推开依旧黑漆漆的房间,沐雨慕平静地走了进去,点起蜡烛,将整间屋子弄得亮堂起来,然后坐在了床榻上。
她背脊笔直地像是要开天辟地,双手规规矩矩交叠放在小腹处,人却是在出神,什么都没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烛火自己晃了一下,才将她晃回了神,微微侧头向外望去,西院中热闹的过年声消失不见。
点点烛光,渐渐熄灭,万籁俱寂。
她这才反应过来,过年了啊。
她又在这宫里熬过了一年。
“沐雨慕,新年快乐。”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后起身,久坐僵硬的身体让她的行动受阻,但她全然不在意。
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裙褪下,她这才躲到屏风后,将自己泡进水中,动作轻柔却又坚定地为自己清洗。
水是凉的,屋子里更凉,她回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点燃炭盆。
从水中出来那一刹那,身上所有毛孔收缩,汗毛立起,她用这种方式,来感受自己还活着。
换上里衣后,她面无表情地将今日穿过的所有衣裙尽数扔进了浴桶中,看着它们沾上沉重的水而缓缓沉底。
而后翻出皂角,开始一件一件清洗起来,她清洗地很用力,很仔细,任何一点污渍都没有放过。
屋子中很快就被晾上了众多衣服,在这些衣服中,唯独没有马面裙。
沾了水的蓝色马面裙,黑得令人不能触摸。
她站在浴桶边,定了半晌,方在将其捞了出来,拿出来时手都有些颤,而后翻开了裙子内里,被水晕开的斑驳血渍冲击着她的眼。
拿起皂角她抹了一遍又一遍,而后方才放入水中大力搓洗,之后又是重复的动作,裙上的血渍渐渐在水中消融,可她还是没有停手,继续清洗、继续清洗、继续清洗!
洗到用力之大让裙子脱手,掉进浴桶中发出“啪”一声,她方才撑在浴桶边,大滴大滴地泪珠坠落进水面中。
而后渐渐脱力,扶着浴桶边缘坐在了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最开始是委屈到极致的小声呜咽,而后是控制不住的哽咽,一点哭声传出,她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声音泄露。
泪流满面,便连睫毛都上下粘连,如荒原上一只被遗弃的小兽,独自舔舐伤口,警惕天敌,在黑暗中低低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