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与她相处,也越来越自在;对于找两人间的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除此之外,笪凌还有一个小发现:
对司淼而言,清醒时与不清醒时的记忆似乎不是共通的,笪凌观察到这点,发现她如果是清醒状态,会租一间离华清医院近的地方,搬过去,方便探望母亲;如果不是清醒状态,她才会回到公寓里。
这里面是有差异的,不清醒时的司淼问过笪凌这些问题。
笪凌害怕刺激她,产生不可控变化,斟酌着说了一部分,瞒了一部分。
时间在这样的日子里平缓走着。
直到不久后的某一天,司淼偶然间看见一则新闻:
惊!坎特集团老总陈铭威竟跳楼自.杀!
司淼准备划开的手指一顿,她凝视着这行简短的字,心中闪过繁多思绪。
一分钟后,她还是点进了这条消息。
这条八卦资讯写的很有街头小报的味道,言辞夸张,用词简单,一眼扫过去,有用的信息并不多。
司淼划出去,上网搜索:坎特集团。
才打出四个字,搜索框下面已经跟了一串搜索词。
#坎特集团老总陈铭威跳楼#
#坎特集团退市#
#坎特集团陈铭威破产#
……
诸如此类的搜索词占满了屏幕。
司淼点开了第一个。
她快速浏览着各类资讯报道消息,筛出了她想知道的信息。
在笪氏集团和温氏集团的双重打击下,坎特集团不但未能完成原定的向国内开拓市场的目标,连原先的产业都没能保住,最终资金链断裂,宣告破产。
老总陈铭威背上巨额债务,绝望之下跳楼自.杀。
有的新闻里还配了图,当然,是打了马赛克的图片,但背景的高楼还是能看的清清楚楚。
司淼看清楼身logo,眼神一凝:她认得这个地方。
当年,司芳雅第一次确认丈夫出轨,就是在这栋大楼外面。
这是后来一切事情的导火索开端。
倒是巧合,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坎特集团并不算是小公司,它破产倒闭的消息引起了很多媒体人的兴趣,被大肆报道,网络上的配图多的是,不仅有陈铭威身亡的照片,还有他跳楼之前疯疯癫癫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着邋遢,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曾经尚算俊朗的脸如今皱纹横生,头发如鸡窝般杂乱,眼神无光,在天台上歇斯底里地吼着,手舞足蹈,一点曾经的体面都不剩。
宛如一个落魄狼狈的老乞丐。
司淼看着屏幕上那人花白的头发、遍布的皱纹和疯癫的神情,心里不可避免地涌上一股巨大悲哀。
再怎么说,这也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人。
虽然恨他,但真的看到他死了,还是有些悲哀。
但这是他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
有人逼他重男轻女吗?
有人逼他找替身吗?
有人逼他出轨吗?
有人逼他冷暴力自己的妻女吗?
没有。
没有任何人迫使他做出这些事,做出这些决定。
这都是他自找的。
司淼平复着心情,关了屏幕。
她得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便没再继续看下去。
再多的,也没必要看,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推测而已。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心思却飘远了。
这件事,是笪凌做的吧。
可他从来没说过。
他变了很多。即便司淼已经刻意不去关注他,刻意忽视他,但他还是如水般温和地流入自己的生活,留下浅淡但难以磨灭的痕迹。
他在努力地改变自己,靠近她,契合她。
不再需要她来迎合他,他会主动软化自己,贴合自己。
司淼眼神复杂,心里很多个念头纠缠缠绕在一起,如一棵枝叶虬绕的大树,装载心事的果实在情绪的催动下越发成熟,饱满地坠在枝头,只待摘取。
视线胡乱飘移着,不知不觉又移到屏幕上,想起刚刚所见。
刚刚软化的心重又坚硬起来。
她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在她的心里,是一直恨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的。
他造成她们母女悲剧的源头。
但是虽然恨他,却从来没想过要他死。
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经不得打击。
想来是顺风顺水一辈子,习惯了什么都在掌控之中,习惯了特权,一朝失去权势,才会觉得难以忍受,进而轻生。
毕竟是那么傲慢、唯我独尊的人。
在她的童年记忆中,这个人宛如一个庞然大物,带给她极大的压迫力与恐慌感,甚至让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只要听到他的名字,胃部就开始抽搐,就想呕吐,一听到他的消息就浑身僵硬,克制不住地发抖。
但现在,这个不可一世的人死了,那样窝囊地死去。
原来他不是不可战胜的,原来他也是个有弱点、有恐惧的普通人。
笼罩在他身上那团迷雾一样的光环忽然就消失了。
这个人一直像一块乌云一样压在她的头顶,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选择性地回避与他有关的消息,却又不敢完全屏蔽关于他的消息,生怕他再次带给自己和母亲厄运,战战兢兢地活了这么些年,总算不用再活在阴影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