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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淼醒来时,听到一阵压低声音的谈话声。
她眨了眨眼睛,还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还没有完全从那个旷远的梦里回过神来。
梦醒后,所有的记忆全部回笼,清醒时的、不清醒时的,全都混杂在一起,她需要花一些时间来消化。
司淼缓了会儿,才直起身。
她刚一有动作,轻微的交谈声立刻停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几乎是同步响起:“淼淼,你醒了?是我吵醒你了么?”
司淼摇摇头:“不是。”
她抬起头,直直和距离不到一米的女人对上视线。
司芳雅在看她。
她的妈妈在看她,很认真、很仔细地在看她。
司淼意识到这点。
司淼一下就手足无措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拘束地说:“我……”她没想到母亲醒的这么快,还没整理好措辞,只说了一个字便卡住了。
好在司芳雅并没有要求她说什么。
女人专注地凝望她,美丽的眼眸里闪过诸多情绪,思念、心疼、愧疚等复杂情绪盈满那双眼睛,越发让司淼无措。
她太久没面对过恢复正常的母亲,已经忘了该怎样和对方相处。
司淼抿住唇,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由对方注视。
良久,女人柔和微哑的声音才响起:“我的淼淼长大了,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只一句话,便让司淼红了眼眶。
她有些狼狈地低下头,泪珠掉在裙摆上,晕开一片染痕。
笪凌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破坏母女俩的叙话。
他无声无息地放下餐盒,往后退了几步,退出病房,轻手轻脚地关门,退出了病房,给母女俩留下一个私密空间。
笪凌以为她们久未相见,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聊表思念,等了一会儿,估摸着餐盒里的饭食可能快凉了,便打算再去买一份,没想到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病房门开了。
司淼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一点未擦干的泪痕,眼眶红红的,肌肤奶白,像只小兔子。
她语气有点别扭,说话的时候刻意没去看他:“饭要凉了,你不进来吃吗?”
笪凌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你们说完了吗?”
说了后才觉得自己反应不对,急忙补充道:“我不饿。”
……好像还是说错话了,他懊恼地想。
他悄悄瞥了眼司淼,正好和对方含笑的目光撞上。
笪凌一下呆住。
淼淼愿意对他笑了?
这可不是一闪而逝的笑,也不是让他怀疑自己看错了的短暂的笑,而是真真切切地、停留在司淼脸上、对着他露出的笑容。
笪凌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醉了,脑子晕乎乎的,特别想放烟花,还想抱着她转圈。
他还没说话,耳根就先红了。
司淼侧开身,让他进来:“妈妈有话想和你说。”
她顿了顿,眉眼柔和下来,语气也温和了几分:“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笪凌刚迈出的步子立刻停了,他忐忑地看过去:“嗯?”
应答的同时,他立刻开始反思他近来有没有做过不恰当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捋过去,好像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他行事小心谨慎,应当没有做过会惹她生气的事情。
那难道是更久以前?
笪凌心中更不安了,心七上八下地悬着,努力回想着。
他想不出来,但默认自己有错在先,主动开口道歉:“对不起,淼淼,我错了。”
司淼饶有兴趣地观察他的微表情,看着他困惑茫然、不知所措,等着他说话,没想到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道歉。
她愣了下:“你有什么错?”
笪凌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你错哪儿了”,老老实实地回:“我……”
他反思了下,谨慎地挑了自己觉得最有错的一个点:“我今天吵到你睡觉了。”
司淼失笑:“我都说了你没有吵醒我了,我是自然醒的。”
她放轻声音:“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这句话,还作数么?”
笪凌心中骤然漏跳一拍。
一向在情感方面迟钝的他头一次这么敏锐,意会到了女孩儿的言下之意。
他掩不住惊喜,有些失态地迈了一步,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当然,当然是真的。”
他紧张得声音都有点抖:“淼淼,淼淼,你、你是愿意——”
他没敢问完,他怕是自己异想天开。
但眼眸还是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期待。
司淼倚着门框,眉眼柔和,轻轻点了点精致下颌:“嗯。”
这个溺水的梦,她做了太久。
但幸好,从梦中浮出时,她就能得到真正的清醒。
梦醒,清醒,她不再难以区分笪凌与笪临。
如同眼镜上的白雾被抹去,整个世界都清晰起来,连笪凌右耳耳垂上一粒小小的浅色小痣,都看的无比明晰。
这粒小痣,是笪临所没有的。
其实如果足够用心的话,是能够清楚地分辨出这对兄弟的,哪怕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不同的性格造就两个独一无二的灵魂,而灵魂是不会被混淆的。
司淼轻声说:“接受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