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问脸色不太好看,江家贺悄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
他们找了一家云南菜,江家贺做主点了一桌子夏桢爱吃的菜,还把她最爱的薄荷牛肉换到她面前。
羌问也顺手把包浆豆腐挪过去。
夏桢刚吃两口。
温滢侧坐,盯着她:“有力气了没?可以说了吧。”
夏桢不停地吃,还不忘帮她夹菜。
“一点小毛病,没事儿。”她嘴里塞的满满的,话都说不清了。
她原本想等温滢考完就告诉她,可真到了这一天,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什么小毛病?”温滢追问。
夏桢迟迟没有回答,憋了很久才说:“胶质瘤,没多少时间了。”
刹那间,时空仿佛静止了,四周异常安静。
温滢脑子嗡嗡的:“什么意思?”
人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什么叫没剩多少时间了。
她一把扶住夏桢的肩:“我问你什么意思,胶质瘤,没剩多少时间了,这他妈叫小毛病?”
夏桢抬手,替她擦掉脸颊的泪水:“我怕影响你考研。”
这是温滢听过的最残忍的话。
她已经极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却还是忍不住吼了一声:“你凭什么觉得考研会比你重要?”
旁边几桌客人一一望过来。
羌问迅速把两人分开,挡在夏桢面前。
江家贺跟着起身,给周围人连声道歉,然后把温滢拉了出去。
餐厅里不适合说这事,但谁也没心情再找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四个人站在路边,温滢背过身去强迫自己冷静,可惜没用,牙齿一直打颤,分不清是冷得还是吓得。
夏桢吸了一下鼻子,说:“我没那样想。北大是你的梦想,又像牢笼一样困了你那么多年,你甚至为了它放弃了保研资格。你付出了那么多,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我不想耽误你。滢滢,你要是考上了,我也会很开心的。”
温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即便为她停下一年也不能改变什么。
“身为你最好的朋友,我连这点知情权都不配有吗?怎么权衡是我该考虑的事,夏桢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如果今天生病的人是我呢?如果我一直瞒着你呢?连羌问的朋友都知道了,我还蒙在鼓里。桢桢,这对我公平吗?”温滢蹲在地上哭到失声,哭到看不清她的脸。
夏桢冻得嘴唇发白,愧疚地抱住温滢:“对不起,滢滢。”
羌问此刻很能共情温滢,所以他选择和江家贺一样默默地站在一旁,谁都没有出声安慰,只有无尽的泪水。
-
当晚,温滢去了夏桢家,她抱着夏桢睡,一刻也不肯松开。
窗外月色朦胧,万籁俱寂,一点星光也没有。
两个女孩紧紧依偎在一起,温滢说:“如果我考上了北大,我是解开这么多年的心结了,但我要是错过了和你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这个心结我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对不起。”
夏桢又说了一遍,被温滢狠狠瞪了一眼:“谁要听这个。”
“瞒着我就算了,凭什么告诉羌问,当初他拒绝帮你抢素纸的那副嘴脸你忘了吗?见色忘义!”
听到她这么说,夏桢终于笑了:“不是我告诉他的。”
夏桢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她,还把自己和羌问之间发生的所有事讲给她听。
温滢刚开始听时放了句狠话,谁也别想抢走她的桢桢。
听完以后,恨不得现在就去把羌问抓来,看他俩谈恋爱。
“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说过,他肯定会爱上你的,你还不信,偏说什么爱这种东西太奢侈了。”
夏桢抿嘴一笑,往被窝里缩了缩。
过后温滢才意识到,原来她那时说的不是羌问的爱太奢侈,而是她或许等不到那份爱。
温滢开始回忆她今年说过的话。
夏桢困了,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其实,从远郊调研回来的那天不是我第一次见他。”
“你说什么?”温滢没注意听。
“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晚安。”
“晚安。”
深夜里,温滢偷偷地哭了好几次。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与自己和解,她怪自己对朋友的关心不够。她自诩是全世界最了解夏桢的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她在完成遗愿。
*
还算幸运,夏桢撑过了二零一八。
新年伊始,她抱着新日历躺在按摩椅上小憩。
睡不着,脑中有无数个声音在回荡。
哪天会是她的死期呢?
她还能不能活到二十岁生日那天?
是不是每个将死之人都有回光返照的时候?
近日天气不错,虽比不上西市,但阳光折射进来的人影让人惊喜。
羌问最近在准备期末考,两人没怎么见面,大部分时间是打电话,偶尔会开视频。
看见窗外的人,她立马起身:“你怎么来了?”
羌问听不清她说什么。
夏桢干脆走出去招呼他。
她一开门吓了一跳,一排人齐刷刷地站在她家门口:“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