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陆很关注周虹，这种关注甚至让他的朋友误会了，以为他对这个女孩子一见钟情了。
但作为观众，却觉得有一瞬间的凉意...孟文陆看周虹的眼神，与其说是情欲，不如说是食欲。两者有相似的地方，实际却是完全不同的——猎食者在捕猎猎物，他要进食了。
南芝对此并没有进行任何浪漫化的处理，他的表演介乎于真实和戏剧性之间，但总的来说是冷感的、收敛的。适合‘孟文陆’这个角色，也适合李海伦给这部戏定下的基调。
那一瞬间的凉意，其实是观众本能的生理性不适。但南芝表现得很克制，并没有太过直白，这样的话既高级，又有了引而不发，让人不安的感觉。
初遇之后，就是孟文陆招募周虹的戏了，这一场戏也不难。这一场戏里，孟文陆是风度翩翩的成功人士（至少以周虹的眼光来看，他是成功人士），他自信、亲和、乐于助人、慧眼识珠、善于说服。而周虹则是人生一再失败，见不到一点儿希望的失败者，她迷茫、胆小、害怕外界、头脑简单、容易被说服。
这可真是一对绝妙的‘对手’。
孟文陆只是要把不知道该怎么过好人生的周虹拉到自己麾下而已，两人的戏都挺简单的。
南芝侃侃而谈，程程先是满腹心事，然后渐渐被说服，真的怀有了一丝希望。
之后的戏，按照顺序，应该是周虹在卖房这份工作上遇到困难了，但这里跳过了几场戏，直接拍孟文陆对周虹的‘教导’与‘建议’——这当然是因为，南芝是来客串的，他的时间有限，不可能一直陪着剧组这边啊！
如果还像之前那样，完全按照《周虹》这个故事的先后顺序拍，孟文陆这个贯穿后半部电影的角色就需要南芝一直在，快到杀青的时候才能走了吧。然而，他的戏又不多，只是个客串而已啊！怎么可能做到那一步。
所以剧组这边将‘孟文陆’的戏集中了起来，先拍他的。
戏拍到了这里，才真正遇上了问题。
戏里，孟文陆依旧如之前那样侃侃而谈、温文尔雅，仿佛周虹不是业绩上拖后腿的那个人，而是明星销售员一样，值得他这个经理耐心一些，再耐心一些——南芝的表演没有问题。
他此时轻描淡写地引诱周虹，仿佛堕.落是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一样！将不道德介绍给一个悬崖边上走过的女人，他不觉得有问题，或者说觉察出了问题，但他不在乎。
这个时候的孟文陆其实并没有特别高明，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甚至能够指出他在哪里设下了语言的陷阱，又在哪里眼神显得格外虚伪...这是很正常的事，南芝需要扮演的也不是一个高明到无懈可击的猎手。
那样的话，或许会让孟文陆这个角色更富有魅力，但也会破坏这部电影最核心的一些东西。
这部电影就是要用孟文陆的不够高明说明周虹的无力。
她是这个社会中真正的弱者！
一个超强的强者可以欺凌其他强者、普通人，没人觉得这些强者、普通人是弱者。只有让欺骗、操纵周虹的男人不那么强，只不过是一个能够拉下脸来，道德不要的人物而已，才能将周虹的弱小被看的更明白。
真正有问题的是程程的表演，程程表现出来的当然是周虹被孟文陆说服的样子——她抗拒、介怀，本性是知道孟文陆的话有问题的，但渐渐的，她接受了。虽然心里还有疑虑，但已经愿意迈出堕.落的第一步。
她今后还会有纠结、痛苦、后悔，但她确实已经走上不归路了。
表面上看，程程的表演没有问题，情绪的层次都演出来了。然而，就是缺乏之前她曾呈现出的感染力...明明在李海伦的设计中，这应该是非常具有震撼力的一场戏的，但现在就很普通了。
NG了数次，李海伦点出了程程的问题，让她的表演再‘更有力量’，南芝也陪着程程反复重来。
但直到这一天结束，依旧一筹莫展。
又NG了一场，南芝摸了摸下巴，看着程程，倒没有抱怨，只是很自然地摇了摇头：“妹妹，你这个不行啊。”
第159章 牵丝木偶（9）
一场戏磨个半天、一天的, 在拍摄任务紧张的电视剧剧组，是比较难忍受的。但在电影剧组，其实算不了什么。
一方面是拍摄任务没那么紧张, 另一方面也是大家早有过类似的心理预期。
所以, 当程程这边出现问题的时候, 大家谁也没当回事, 之前程程不也有过一场戏不顺吗？之后过了那一关, 也就都好了。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程程会在这场戏上卡了三天。
这三天，李海伦就站在监控器后，一遍一遍NG。说实在的，这个时候大家都觉得程程和南芝有点儿可怜了——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出程程这场戏的问题的，剧组大多数工作人员都是来打工糊口的, 并不会觉得《周虹》这个剧组就比别的剧组不同。
事实上，很多人都没见过剧本, 也没资格看完整版的剧本！对他们来说，每天的工作就是按部就班的，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很少去思考。
这样能看出程程这场戏的问题才怪了！
站在他们的角度看，就觉得李海伦有点儿太严格了...如果不是李海伦之前没有这个毛病，大家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找人麻烦，或者导演能力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