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他哑着声音,有些痛苦。
临春钉在原地,不敢乱动。
“对不起,我也不想。”
蒋以声的呼吸拂在她的颈边,酥酥麻麻,汗毛风吹麦浪似的往前倒。
临春能听见声音,但听不懂。她有点着急,轻轻侧过脸,鼻尖却意外蹭过对方的耳廓,和凌乱的碎发一起,感受到丁点陌生的吐息。
蒋以声按在她的身后,退开一些距离。
指尖抵在墙上,继而握紧成拳,他挺想抱抱面前的姑娘,只是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手臂。
“我过几天去英国,”蒋以声怕临春看不清楚,一边打着手语一边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临春呆愣在原地,一时半会儿有点反应不过来。
下个月?不是说好了只有高考回去?怎么就下个月了?
她脑子里没有去英国的概念,那里太远了,无论是距离,还是其他,都太远了。
“你能等等我吗?”蒋以声几乎是恳求着握住她的肩头,“等一等,等我…回来。”
临春下意识地点头,做决定不经过大脑。
她甚至不知道要等多久,怎么个等法,只是蒋以声要求,她就答应。
可蒋以声要的不是这种答案,他微微蹙眉,茫然不知道如何解释。
“你不生气吗?”
临春摇摇头。
“为什么?”
临春垂眸思考片刻:{那是好事。}
做父亲的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再说她本就不觉得蒋以声该留在桐绍。
喉结上下一滚,蒋以声站直身子。
月光洒满肩膀,临春觉得难受极了。
她指指天空,借着时间晚的借口从他身前溜走。
安静的校园里仅剩她一人的脚步,“哒哒哒”,急促又匆忙。
晚上,临春没去奶茶店,直接回了家里。
她早早洗漱完毕,在大姐回来之前就躺下了。
一米二的小床,她面朝着墙蜷缩在一起墙。
闭上眼总觉得蒋以声的声音依旧萦绕在耳,还有他的味道,和触碰耳廓时的温度。
他们没这么近过。
近到有那么一瞬间,临春还以为在他怀里。
她捂住了眼睛。
可是蒋以声要走了。
分明说好不会走的,为什么突然就要走。
过几天,是八九天,还是一两天?
英国在哪里?这个比北京还远地方,她这辈子好像都追不过去。
一夜怪梦频生,隔天临春醒时精疲力尽。
天还没有亮起来,灰蒙蒙的,屋外堆满了云。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
临春换了件衣服,短袖长裙,她自己裁布做的。
进出门时想起没有带伞,于是回屋又拿了一个。
她没去书店,今天也用不着她浇水。
或许还有其他原因,不过也不重要。
五一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班里吵吵闹闹,光是收作业就得催上好一会儿。
临春把今天的值日生写在黑板上,如往常一般再去教室后面倒垃圾。
垃圾桶很大,她后退着拖去教室后门时,打进来的晨光被遮了一瞬。临春回过头,蒋以声站在她的身后,低头拎过垃圾桶的另一边,整个拖去了走廊。
她跟在他的身后,好像曾经有过这样的记忆。
蒋以声把垃圾倒进垃圾桶里,少年手臂鼓起肌肉,和坚硬的骨头叠在一起,是张扬着的青涩。
临春喉间一哽,蒋以声转过身来,她依旧停在原地。
走廊人来人往,声音嘈嘈杂杂。
片刻后,她拿出手机,低头打字。
【多久?】
许久没有得到回复,临春放下手机,怯生生地抬头。
蒋以声抬了手,临春没看懂。直到对方动了唇,轻声说了出来。她看懂了口型,是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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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以声需要出国五年,连带着本科一并读了。
临春没想到会那么久,缓了两节课依旧没缓出个具体的概念。
窗外黄云压境,天黑得厉害。
大课间的广播体操被取消了,大家都聚在走廊里,讨论着这雨大概得什么时候下。
临春在背单词,这已经是她过的第三遍。
前几页的纸张上,还留着蒋以声给她写的备注以及记忆方法。
他来桐绍不到一年,也留下了不少东西。
但真要离开时,又怕记忆太少,怕不够深刻,怕被时间消磨,怕回头没人等待。
暴雨降至,临春起身关上窗子。
蒋以声勾住她的小指,但很快就被挣脱开来。
仿佛一切都要结束了。
第三节课后,小李来学校办理退学手续。
蒋以声去了趟办公室,屋里只有赵老师一人。
“为什么放弃我哥?”
他直白地问她,也希望得到一个直白的回答。
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值得蒋以言一辈子都放不下。
赵老师停了手上的笔,目光依旧定格在面前的书本。她的语气平平,像在讲述一则故事。
“我没有放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