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最近气色不好,淡妆都遮不住从眼尾溢出的疲惫。
临春把写好的本子给她看后就有点儿后悔,果然,赵老师闭上眼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整个上半身都躬了下去:“我知道了。”
临春听不见声音,还傻傻地站在一边。
过了片刻,赵老师反应过来,又重新直起身子,让她回了教室。
蒋以声是在第三节 课被叫去办公室的。
临春课上和他打过招呼,所以被叫去也没那么意外。
又或者说,叫过去正好。
蒋以声去了趟厕所,直到上课铃打响,这才溜达着去了楼上。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各自去教室上课,赵老师的位置比较靠内,他把门关上,再走过去。
“都上课了,”赵老师捋了把额前的碎发,长舒一口气,“放学再过来吧。”
蒋以声不仅没走,反而站定在桌边:“老师,您是不是认识我哥?”
赵老师浑身一僵,继而缓慢地抬头:“怎么了?”
“您是小蝶。”
即便赵老师姓名并不带“蝶”字,但是基于刚才的反应,蒋以声基本已经确定下来。
“你是我的学生,”赵老师呼了口气,企图把话题拉回正轨上,“说说你和王凯杰的事——”
“我哥两个月前去世了,”蒋以声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放在了办公桌上,“这是我整理遗物时在他桌上找到的。”
话音划过大脑,赵老师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什么?”
蒋以声无所谓把事情全部告诉她:“胃癌晚期,他自己提前离开了。”
赵老师视线发直,死死盯着那一封蓝色的信封,像是被突然抽走了精神,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放弃他,”蒋以声声音发冷,缓慢又残忍地陈述,“我第一次见我哥那么难过。”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直到办公室的房门关闭,也没听见里面有一点动静。
已经上课了,走廊传来整齐的读书声。
蒋以声插着兜,一个人慢吞吞地下楼。
事情比他想象中要简单,原本准备花费一年时间要做的事,不到一个月就已经解决完毕。
他哥来桐绍是为了见赵老师,后来被女方分了手。
因为依然放不下又不好再打扰,所以改去了书店。
临春可能只是蒋以言在此途中的一个小小插曲,给一个耳朵听不见的小女孩讲讲外面的世界,也算打发时间。
二三两层的平台,蒋以声挨着栏杆转身。
临春握着扶手正往上去,低站了几个台阶。
她仰着脸,与蒋以声撞上视线。
接近正午,阳光从梯井上开的小窗照进来,有些刺眼。
少年背着光,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临春有一瞬间的愣神。
“怎么了。”蒋以声走下几步,停在她的面前。
临春低头飞快眨了眨眼,再重新抬起目光。
本想就这么糊弄过去,却不想蒋以声等在原地,像是要她一个回答。
临春耷拉着脑袋,拿出本子写道:【你和以言哥哥很像。】
短暂的沉默后,蒋以声垂着睫毛:“是吗?”
不像高兴的样子。
临春把本子放下。
她看见蒋以声勾了勾唇,淡淡地笑了:“我妈也这么觉得。”
第28章 28
这是临春第一次看蒋以声提及除了蒋以言以外的家人。
父母爱拿孩子比较, 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以前也总说她像二姐,喜欢念书, 成绩好。
短暂的一个晃神, 蒋以声错开她的肩膀走下楼去。
临春拧着身子看蒋以声的背影, 跟上去几步,总觉得对方情绪不佳。
她是老师让出来找蒋以声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小报告惹着对方生气了。
【你生气了吗?】
回到座位后,临春小心翼翼地把草稿本推过去。
蒋以声正垂眸看书,斜了斜视线, 随手在这句话后面打了个勾。
临春抿了抿唇,把本子收回来。
虽然这事儿她没觉得自己有错,但惹蒋以声生气她心里也不痛快。
【你能跟王凯杰和解吗?】
蒋以声侧了侧身, 作收托着下巴看她。
临春小脸小嘴小鼻子, 倒是不太符合桐绍这边民风彪悍的长相。有些刻板印象,不知道她是不是生在江南的水乡。
临春歪了歪脑袋。
蒋以声收回目光, 随便点了头。
他兴致不高,最后一节课完全不在状态。
能感觉到身边的小姑娘时不时看他, 大概是在想蒋以言。
中午放学,班级乱得像发动了政变。
蒋以声抬眸看满黑板乱七八糟的板书,那些绕成一团的字符像缠着他的脑子,很烦。
他闭上眼睛。
临春放轻动作退开板凳, 去讲台把黑板擦了。
细碎的粉笔灰飞扬在阳光里, 她抬手在面前扇了扇,转身去窗口拍黑板擦时,在一片单向人流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