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也会害怕那些人突然找到他，把他重新拉进那种暗无天日的，看不到希望，只能东躲西藏，看着无数人因为自己而死的绝望中。
他也是人，纵然心志被逼的坚韧了许多，可也会害怕，会恨，会忧虑。
可偏偏为了不让谭子奇烦心，他必须得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就算是夜里缩在床上瑟瑟发抖，也不愿意把心事在别人面前表露分毫。
可菀姐姐的剑，却莫名其妙地会让他平静下来。
他喜欢看她舞剑的样子，那时候，他心里的烦躁和恐惧仿佛也被摄进了剑阵里头，被纷乱的剑光一点点搅碎，碾灭，最终只剩下难得的平静和安宁。
那时候，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有些东西超脱于红尘的爱恨嗔痴之上，游离在人间的悲欢离合之外。
它端严而广博，玄微而不可测，妙极而不可言。
第三百一十二章 血脉觉醒
那个存在，应该就是书里说的“道”吧？小凤梓暄第一次感觉到，他是如此地向往那种不可言说的真意，如此想要拥有那一刻纯粹无暇的道心。
他想，自己的一颗心，早就在颠沛流离，追杀绝望里扭曲了，黑化了，漠然了。
谭叔叔对他很好，他心里清楚，也感激着他，可他的那份好，并未能让他那颗仿佛早就冷透了，死透了的心再温暖鲜活起来。
沉重而冰冷的过去，如同一块块重重的石头，狠狠压在了他的心上。他背着这些重物，沉到了人间的最底层，被红尘的水所淹没，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就算是将那些重物都抛弃，用复仇的剑，将一切伤害过他的，想要他生不如死的仇人们都碾灭了，又能如何呢？
有些东西，毁掉了就是毁掉了，不管你付出多大的努力，都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
他的小小心灵里，早就装满了仇恨和孤独，盛满了冷漠和冰冷，再也不能感受到这世间的宁静和温馨。世间的大多数美好，之于他，已经和土石草木没了区别。
就算是复仇成功了，又能如何呢？
他在最需要保护的时候，被那些恩恩怨怨伤得鲜血淋漓，百孔千疮。就算伤害不在了，心上的伤口也结了疤，可伤疤就是伤疤，永远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更加贪恋如昙花一现一般，乍然出现在心里的温暖，哪怕这一丝暖意，只是一个一闪而逝的幻影。
而这个赵菀的出现，却出乎意料地，在他的心里头投下了一束光。
而现在，她又用自己的剑告诉他，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种存在，另外一个世界，能让他摆脱宿命的影子，安享平静和安宁。
道，他突然如此向往，如此渴望它。
就如他忽然间觉得，好想把菀姐姐永远困在自己身边，不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不许她再对其他人和颜悦色，殷勤照顾。
就连一直很照顾他的谭叔叔，他都觉得嫉妒了。菀姐姐在面对谭叔叔的时候，那笑容可真是动人得刺眼。
所以，要快些长大，要快点儿变得强大。
这个念头如同雨后的春草，忽然在心里头疯长了起来。刹那之间，脑海里似乎响起了一声惊雷。然后，面前的世界陡然变成了血红色。
他开始觉得眩晕，身上的血液似乎开始燃烧，有种莫名地力量，突然从丹田中喷涌了出来。
就像是喷发的火山，那滚烫的岩浆迅速烧掉了他的灵脉，又从灵脉中向外蔓延，将他的骨头、肌肉、皮肤一块块烧融。
他的意识也开始支离破碎，仿佛飘在汪洋大海上的萍叶，随时都有可能被一个浪头拍得粉碎，再也不可能醒来。
这时候，似乎有一股清流，陡然注入了自己的灵脉之中。似乎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一句句念着某种口诀，并试图引导那股在他身体中肆掠的岩浆沿着某一个固定的方向流动。
他下意识地放松心神，用自己的意志力，命令那股岩浆服从那股陌生清流的指使。同时，拼命地凝聚神智，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无论如何都不能昏过去。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缓慢，虽然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他却仿佛度过了三五个春秋。
眼前的世界再度清晰了起来，他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着了火，那鲜红色的火焰包裹着他，将他的衣裳烧成了灰，又将他的皮肉一层层焚毁。
着火的并不只有他一人，菀姐姐正跪坐在他的身前，一手紧紧抵着他的后背，将灵力缓缓输送进他不成样子的灵脉之中。
她的身上也着了火，那红色的火舌同样焚毁了她的大部分衣衫，还将她的肌肤都烧成了焦黑的颜色，看上去很是恐怖。
不过，被火焰烧毁的肌肤和骨肉，在化成飞灰之后，居然还能迅速复生，长好，然后再度被灼烧，如此一遍遍轮回。
见小凤梓暄睁开了眼睛，江蓠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一瓶养灵丹直接倒进了口中，沉声道：“别怕，这火焰是在助你淬炼筋骨，没有坏处，你必得熬过去！”
小凤梓暄重重点了点头，只觉得体内的那股清流流淌的速度越发快了，他隐约瞧见一片海蓝色的气体，将红色的火舌包裹了起来，缓缓将形状不规则的火舌压缩。
江蓠这会儿颇有点儿提心吊胆，她隐约猜得出来，凤梓暄后来的本命真火，大概是天生就有的，和他的特殊血脉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