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廉、吕祖迁和杨淳,在打从宣武军南下后,三人平时很少会见到温廷舜与温廷安相处在一起,毕竟一个是大理寺少卿,一个是宣武军少将,两人都是名副其实的大忙人,平素皆是要日理万机的那种,很少会有同框的场面。
今儿不仅同框了,竟是还执手相牵,三个少年的容色,一时变得有些莫测,彼此相互推了推胳膊肘。
吕祖迁与周廉二人,其实在很早的时候,更具体而言,是在九斋时期执行种种任务的时候,他们就能嗅到一丝隐微的苗头,但那个时候,温廷安与温廷舜尚还是『兄弟关系』,他们只觉得,这应当是自己的错觉。
直至在执行『擒诛赵珩之』的紧急任务当中,在采石场上的一场塌方事故里,温廷安与温廷舜被掩埋在乱石碎砂之下,死生未卜,九斋众人心急如焚,连夜扒拉开废墟,将两人救治出来。
将两人扒拉开来的时候,他们看到这般的一幕,温廷舜从背后严严实实地护住温廷安,替她规避掉了从上坠落下来的各种嶙峋巨石。
废墟之下的两具躯体,像是一条紧偎相缠的藤蔓,虽然在事后,他们从未言说过彼此的关系,但所谓『见微而知著』,他们能从这些细碎的细节当中,拼凑成一个隐秘而连贯的线索。
适才发现,在冥冥之中,温廷舜与温廷安,早已有了无比紧密的纠葛。
今次算是真正意义上,打过照面了。
周廉没入过九斋,但因为是温廷安的同僚,同她接触共事过很长一段时日,他对温廷安有过隐秘的情愫,但随着温廷舜的到来,他识趣地查封心中一切不应当有的念想,一些多余的枝蔓,悉数被剪除,整饬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虔诚的祝福。
周廉附耳低声说了案牍上的一些棘手问题,这些皆是需要温廷安着手处置的。
温廷安好不容易挣脱开了温廷舜的手,对他道:“我要先回去处理案牍。”
言讫,便是随着周廉他们离开。
温廷舜目送着少女纤细颀秀的身影,手掌上仍旧停驻着独属于她的体温,那一阵好闻的薄荷香气,亦是萦绕在他的掌心腹地当中。
再抬起眸时,却是发现,佳人踅而复返,他正欲开口问回来做什么,颊面上却是一热,
她在背光面,小幅度地踮起足尖,亲吻了一下他。
不过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她亲完,笑眸弯弯,像是一只计谋得逞的猫儿,很快就离开了。
留下青年独伫长廊,思绪还有些飘渺。
晌久,他抬起手,摩挲了一下颊面,尤其是被少女亲吻过的部分。
他薄唇轻抿成一线,素来淡寂的唇角,顶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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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长达一周的歇养,望鹤身子骨终算是恢复了过来,原是毫无血色的面容,终于有了精气神。这一会儿,温廷安亦是没有闲下来,她时常去温家竹苑,探视温廷猷的病情。
打从温廷猷服用下温善晋所捎过来的,那堪比救命稻草般的丹药,一日两服,连续三日,他整个人遂是一日比一日要清醒,身子骨亦是逐渐健朗起来,第四日的时候,温廷猷已然与寻常人没甚么区别,耳清目明,一切安好。第五日,他能够下榻离开院落,他所做的第一桩事体,便是去官邸探望望鹤。
因为望鹤仍旧是披罪之身,她与任何人交谈时,必须要有个人在场监察。
温廷猷道:“假令这监察之人,是长兄的话,我会很安心。”
温廷安听明白了四弟的言外之意,假令监察的人是她,望鹤与他便是能够放松自在的交流。
但大理寺有一个避嫌的规矩,如果嫌犯或是意欲探视嫌犯的人,与大理寺的官差存在亲缘关系,或是存在一定的关系,那么,从审案的客观角度来看,她一定不能去介入此案。
寻常的胥吏,她是不太放心的,因于此,温廷安想要找周廉他们去当监察人,但教他们否定了。
周廉道:“望鹤的罪情迟早会昭雪,并且,我不认为她与温廷猷叙话时,会说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少卿位高权重,亲自去监察,有何不可?再说了,我们去的话,倒显得不大合适。”
很难得地,吕祖迁终于与周廉站在了同一立场上,同意周廉的做法,且解释道:“大理寺所谓的『避嫌』规矩,其实是用于对嫌犯推鞫勘案、量罪定刑的方面,与嫌犯存在亲缘关系的官员,不应该参与针对嫌犯的三司会审当中,以防审判结果有失公允。至于寻常的探视,则是无可厚非了。”
杨淳道:“是啊。更何况,望鹤与温廷猷皆是知根知底的,舜哥儿亦是在周遭遣了一些暗卫,日夜不辍地守着,在这样一种戍守森严的秩序当中,能出什么差池呢?”
他们说得都很有道理。
于是乎,温廷安便是默批温廷猷去探视望鹤了。
两人在屋中叙话的时候,她便是搬了一张圈椅,在院外安坐,两人的叙话声,陆陆续续从屋中传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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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百姓,甚或是原先在夕食庵干事当差的师姑僧尼,获悉真相后,无法去宽宥望鹤,或形同陌路,或分道扬镳,或怨艾生恨。望鹤与她长姊私藏罂.粟,将花籽粉投放入早产膳食之中,做了这般多损人利己的事,这一切,竟然皆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行,但他们却被悉数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