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画眉故作感到一丝委屈,捂着自己被掸疼的额庭肌肤,撅起小嘴道:“人家是大功臣啊,若是没有人家的话,长姊也不会知晓祖母为她做过这般多的事,祖母也不太可能知晓长姊具体是如何作想的,是也不是?”
温廷安是一副若有所思之色,道:“嗯,眉姐儿说得在理,既是如此,那我便为你添些好食的。”
言讫,她便是捻起了筷箸,在近前的诸色瓷盘之中夹了吃食,掺荤夹素,逐一夹至温画眉的碗盅之中。
少时,温画眉便是见着自己的碗盏,达一座小山般高。
莹润雪白的米饭,皆是掩藏在了菜食下方,这教她如何动箸呢?
吕老祖母见状,便是忍俊不禁,快然笑道:“安姐儿,你长姊如何疼爱你,你还不快快接受?”
温画眉捂着发烫的面容,说:“不要把话题的中心,聚焦在我的身上好不好?”
她脑子灵机一动,旋即道:“祖母,你不是好奇长姊与温廷舜二人的事儿么?现在氛围正好,您不妨问上一问。”
温廷安觳觫一滞,啼笑皆非地望定自家胞妹。
倘若糊弄的水平,也能排资论位,温画眉定然是连中三元的水准。
吕老祖母果真是记挂着嫡长孙女和温廷舜二人的事,很快便是被迁徙了注意力,视线的落点聚焦在了温廷安身上:“时下氛围正好,我是好奇得紧,你和温廷舜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我近一段时日,收到了一些风声,说你和这小子好上了?”
第251章
一抹赧然之色拂掠过温廷安的眉庭, 怎的祖母复又关切起这等事体来了,她掩藏于袖袂之中的手,松弛了紧劲, 紧劲又松弛, 她细致地忖量了一番, 竭力斟酌着一己话辞,末了,适才道:“祖母也系知晓的,温廷舜并非温家人, 他原姓谢,讳曰玺,身上流淌着的是大晋王室的血脉, 十余年前大晋倾覆了, 他在一位闻姓宫嬷的悍护之下,一路从晋北之地迁徙至了洛阳, 俄延,被晚辈父母亲收养在了崇国公府, 以晚辈族弟之名义。”
温廷安徐缓地抬起了眼眸,一错不错地望定着吕老祖母陈氏,眸底有诸多情愫在隐微地涌动着,陈氏似是洞悉出了温廷安心中的心绪, 老人家遂是徐徐地拂袖抻腕, 柔韧硬实的大掌揉抚在她的鬓首处,继而是很轻很轻地拍了一拍,“不妨继续说吧, 老妇心中委实是好奇得紧,老妇想听一听安姐儿和温廷舜的故事。”
吕老祖母这般说, 倒是将温廷安说得更为不好意思了,她与温廷舜所相处的种种细节,其实不宜为外人道也,但换位思量了一番,这何尝不是一次将温廷舜介绍给温家的机会、让温家接纳他的机会呢?
平心而论,温廷安是殷切地祈盼着,温廷舜能够在母亲吕氏和吕老祖母陈氏这里过关。
其实她也道不清楚,自己心中为何会强烈地汹涌着这种念头。
甚至自己都尚未反应过来,此一个心念,遂如枝芽顶裂了泥壤,在心壁之上,野蛮地抽枝与生长,让温廷安委实有些出乎意料。
对这个心念究根溯源的话,大抵是,她亦是一直惦念着自己一生能有所依,祈盼着自己能够有一个温实而牢靠地归宿罢。
或许真的是这样。
甫思及此,温廷安遂是从容不迫地抬起了眼眸,眸色趋于澹泊湛亮,缓声说道:“不实相瞒,畴昔,晚辈与温廷舜的关系,其实并没有这般融洽与和睦,那个时候,晚辈满腹花花肠子,亦是善妒,见温廷舜满腹经纶,总是多番去寻他的不自在与麻烦。简言之,早年之时,我们两人的关系常常跌入冰点,彼此相视两厌,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桩事体,想必母亲是知晓的。”
吕氏闻罢,忍不住掩帕而笑,心下道:「安姐儿啊。」
温廷安的话辞,如一柄钥匙,嵌入了她记忆匣子的锁孔,轻轻一旋,这一只匣子便是起了匣盖,诸多蒙了尘的旧色记忆,便是直直扑面而来,它们俨似铺天盖地的潮水,顷刻之间,便是将吕氏彻底裹挟而住。
这厢,温廷安便是对吕老祖母温声说道:“打从入了九斋以后,晚辈与温廷舜便是交集变多了,一起在同一屋檐之下起居生活、一起执行任务、遍行江湖,在一朝一夕的共处之中,晚辈与温廷舜的交集逐渐变得多了,晚辈发现温廷舜摒除了那一套高冷的面目,委实是铁骨也有柔肠。”
一抹蒙昧之色,拂掠过吕老祖母陈氏的眉庭,她忖量了一会儿,揶揄说道:“所以,最后两人互生情愫?”
温廷安道:“……”为何吕老祖母不能将话说得含蓄一些呢?
吕老夫人道:“如今,老妇渐渐地收到了一些风声,说是你带他在岭南见过了父亲。”
温廷安耳根与颈部,稍稍覆上了一抹温热滚灼之意。
她娴淡地「嗯」了一声,说道:“那个时候,我奉承官家之命,率引大理寺去岭南借粮查案,当时温廷舜亦是率引宣武军南下,要运三万斤粮米一路北上。”
吕老祖母纳罕地道:“那个时候,你们俩碰上了?”
温廷安点了点首,道:“嗯,先是一起查案,后来就回了温家,今次,我们又相逢于冀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