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之中的金帝觉察异状,急忙步出帐帘,麾下的万户侯争相同他禀告情状, 大火所燃之处, 正是大金的军饷。
若是军饷一夜之间被烧没了,那金军自然是无仗可打。
少顷,金帝便是指挥军户救火去了。
温廷安目睹金帝的身影, 消失在草场的近处,迩后, 趁势闪入了军营之中。
温廷安急切地觅寻着解药。
帐中堆放了不少公文和案牍,北隅处还有一座沙盘,上面是大邺与大金两国交战的战局,看样子,金帝是已经筹谋好了下一场战争的谋略了。
温廷安淡淡地扫了一眼,接着继续寻找解药。
这一处帐营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许是完颜宗策把解药藏在较为隐秘的地方,温廷安找了半晌,俱是遍寻无获。
这时候,一道人影如游弋的墨鱼一般,出现在了帐帘前。
沉寂的空气之中撞入一阵窸窣的动响。
温廷安正找寻着解药,闻此动响,心下微微一凛——
『有人回来了!』
她感到不妙,遽地抽离身躯,速速引入帐帘背后的一角阴影之中。
回来的人,不是旁的,正是完颜宗策。
身后的万户侯正同他说话,用的是金国语言,温廷安此前在九斋系统地学过金语,此时能够粗略听懂对方在禀述些什么。
万户侯的大致意思是,说草场上的火,是有人故意纵的,他认为这是大邺的一场调虎离山之计。
末了,万户侯说,很可能这一座军营之中已经潜入了人,来窃取剧毒的解药。
温廷安闻得此话,掩藏在袖裾之下的纤纤素手,紧了一紧,虎口微微绷紧,忍不住攥紧了软剑。
若是他们真的发现了她,她也只能硬闯了。
只不过,完颜宗策的反应,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道:“兹事我已然是预料到了的。”
万户侯很震惊,道:“那陛下该如何应对?”
完颜宗策笑了笑,说道:“解药在我身上,并不在帐营之中,若是大邺那边派遣暗探来寻,如何能够寻到?”
这厢,温廷安背脊处,蓦然浮上了一片阴毵毵的颤栗。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完颜宗策已经发现自己了。
甚或是,他那一双眸瞳隔着细微的烛火和冷燥的空气,遥遥远睇了过来。
温廷安故作平静地深呼吸一口气。
尽量不让自己往最糟糕的可能去想。
那厢,完颜宗策同万户侯交代了什么,万户侯领命出去了。
偌大的营帐之中,剩下了明处的他。
以及暗处的她。
温廷安其实另有准备,她的袖囊之中,暗藏着催眠之用的一味香,只消她将香物散放在空气之中,便是能让完颜宗策睡上半个时辰。
温廷安正准备使用香物,翛忽之间,昏晦的光影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猝然攥住了她的骨腕。
温廷安抬起眸,撞上了一双邃深晦暝的眸子。
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完颜宗策已经发现了她。
温廷安想要反抗一番,但女子的骨骼力量,终究与男子有所差异。
完颜宗策一晌箍住她的手腕,一晌用汉话说:“你是想要解药的罢。”
温廷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从腰带里摸出一个小宝瓶,红穗圆口,悉身泛散着一派剔透质朴的光泽。
完颜宗策莞尔,说道:“不妨直接告诉你,解药就在此处。”
温廷安道:“那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罢,得到这一瓶解药,需要什么条件?”
完颜宗策眸色沉寂,道:“知晓我为何一直铭记着你吗?”
温廷安不懂对方为何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她薄唇崩抿成了一条细线,听着对方继续说下去:“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汴京城京郊的采石场上,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这么高挑,身子骨还非常孱弱,不知不觉间,就长成这般亭亭玉立了。”
温廷安觉得对方很诡谲,这一个开场白,不像是谈判,更是在谈情。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她是毫无这般闲情逸致的。
既然对方不亮出真实目的,她也不欲拖延时辰,每多延宕一分一秒,就意味着温廷舜多了一份生命危险。
情急之下,温廷安速速施展武功,意欲劈手夺过完颜宗策掌心上的解药。
这几年,她的武学功底成长了不少,与完颜宗策斗起武来,丝毫不落于下风。
完颜宗策的面容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玉润的笑意,不过,眸底也渐渐露出了一丝凛意。
他行入案台之前,拨弄开了解药的药瓶,意欲将解药斟入火盆之中。
完颜宗策似笑非笑地道:“再打下去,你所关切的那个人,其性命,真的要不保了。”
温廷安蓦然收持住了动作。
她觉得对方非常狡黠,行止并没有看上去这般温润谦和。
完颜宗策道:“想要解药,那便是陪朕玩一场游戏吧。”
温廷安蓦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乜斜了对方一眼,颇为警惕,道:“什么游戏?”
完颜宗策一晌将解药纳藏好,一晌行至北隅处的沙盘前,说道:“陪我玩一局沙盘游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