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誊录、锁院?”在众人的目光中,杜袅袅手里的文书被呈递到颂景帝面前,皇帝展开一看,这相当于是科考实施细则,密密麻麻列的非常细致,若是再拿出来讨论,怕是今晚都不用睡了。
他抬起眸,目视大殿上窃窃私语的官员们,“礼部思虑周详,考试规程制定的严密且有新意,因篇幅过长,此事容后再议。爱卿们,继续吧。”
众人还在好奇这文书中写了什么,听起来像是防作弊的种种手段,几位爵爷面面相觑,神色都极为难看,为自家的怨种儿子捏一把汗,礼部来者不善,爹只能帮到这儿了。
嘈杂之声暂歇,杜袅袅续道:“至于荣禄伯所称的科举改革有违祖制,臣不敢苟同。科举虽起于盛朝,但臣以为,大颂的科举制较之盛朝要更为完善先进,这归功于大颂的先祖们对盛朝科举的改制,先帝在位时,亦不止一次对科举制进行修正,比如将每年科考改为三年一次。难道荣禄伯认为大颂开国的先祖们以及先帝的改革,都是倒行逆施、挑衅传统吗?”
“你……你切勿胡言乱语,官家,臣绝无此意。”荣禄伯脸色发白,声音颤抖,连忙垂首向颂景帝陈情。
文远侯、留侯同情地看着他,我们被驳斥倒也罢了,不像你,还闹得这么大个罪名,惹得一身骚。
攻击杜袅袅,会反弹哦。
众人正在看荣禄伯的笑话,大殿之上立在颂景帝身侧的纪王,忽而开口,“荣禄伯,你这么着急给礼部革新扣个违背祖制的罪名,是怕你们家儿子考不上功名吧?本王看礼部列的这一条条,着实为了大颂的发展着想。作为大颂的王爷,本王先表态,世子若是参加科考,被比他优秀的人才挤了下去,那也认了,大不了三年后再来,学问不到,便是世子,也没资格入仕,怨不得旁人。”
纪王是有名的闲散王爷,整日遛鸟听曲儿,说话也没太多讲究,但再闲散,人家也是皇帝的亲弟弟,名副其实的王爷。王侯将相,位份等级的差别摆在这儿了。人家都站队了,这些个侯爷啊、爵爷啊,也就不算什么了。世子都等同视之了,你们家儿子算哪根葱。
荣禄伯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不理朝政的纪王会在此时发言,他神色一变,慌乱跪下身去,叩拜道:“官家明鉴,臣不敢包藏私心。”
颂景帝:“行了,方才朕有言在先,爱卿们可以畅所欲言,朕一律不予追究。起来吧。”
荣禄伯:“谢官家。”
纪王的加入直接以强势姿态封住了爵爷们的小心思,杜袅袅感激地望了眼颂景帝身侧大腹便便、神情松弛的纪王,这王爷看着还蛮可爱的。
那日,她与陶玠泛舟汴河之上,陶玠提到这个侯爷那个伯爵或许会站出来表示异议时,黑眸深邃,“有一个人,或许能助我们化解僵局。”
杜袅袅:“谁?”
“纪王。”
他们去纪王府,探访了纪王爷和世子宋凛,寻求纪王的帮助。
说到应试者范围的变化,纪王不是没有顾虑,他儿子宋凛,那学问做的也是不咋地,他堂堂王爷的儿子,连个科举都考不上,说出去岂不是丢人。
陶玠很快打消了纪王的疑虑,因为他会亲自抽空教导世子温习功课,指导世子准备科考。
状元郎下场辅导功课,这招放到现代,那也有前仆后继的家长愿意买单,何况是在只有入仕才算出人头地的古代。
纪王很乐意帮忙,世子也很“乐意”,“父王,其实儿子以为,不做官,把机会让给有志之士,这也没什么不好。儿子只想跟您一样,一辈子悠哉悠哉的,多好。”
纪王瞪他,“胡闹。”他当闲散王爷是为了保命,这情况能一样吗。
“陶尚书啊,我家儿子顽劣,你可得好好管教他。”
陶玠微笑,扫了宋凛一眼,“请王爷放心。下官定当尽力。”
此事就这么搞定了,纪王的背书能够堵上悠悠众口。
紧接着,杜袅袅提出了简化录取程序;设置副主考官若干以分担事务、平衡主考官权力;禁止谢恩于私门、考官和考生不得以师生相称等三项举措。
这三项说白了,可都是冲着吏部而来,刀刀致命,吏部在科举上的权限,可谓被切除的几乎不剩了。
费得晟看了这许久的戏,此时又该他出场了。
“禀官家,往年科考及第的人才,需经吏部考试合格方能任官,此制乃是为了挑选真正可堪重任之人,臣以为,礼不可废。”
至于其他两项,一个是为了防止科举舞弊,一个是防止结党营私,官家对这两点极为看重,不容置喙,他就先退而避之,只是吏部的考核权,不能再让了,需得牢牢攥在手里。
杜袅袅:“官家,费侍郎所言在理。通过了省试的考生,确实还需要再进行考核,以确认最终的录用人选。”
她说的这番话,惹得费得晟直直朝她看去,论辩这么久,大家说的口干舌燥,难得杜袅袅居然认同了他一回。
但紧接着,杜袅袅续言道:“因此,改革的第七项,便是增设殿试,将州试、省试、吏部考试,改为州试、省试、殿试,通过省试的考生皆面见官家,由官家亲自出题,根据考试成绩决定考生的排名和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