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左郎中郑宇刚把跟侍郎杜大人打交道的经验分享给负责地方官考课的同僚们,他背着手,悠悠然踱步回来,撩起眼皮睨了眼自己的下属——尚左员外郎肖梓峰。
“我说什么来着,看见没,这第一把火刚烧完,第二、第三把火,很快就烧起来了。”
此时整个吏部,也就是他们两之前受过苦日子的,能稍稍消停点,当然,还有他们闲云野鹤的尚书大人。
肖梓峰对郑郎中的洞察力深感佩服,就是有点疑惑,“大人,您说杜侍郎刚把京朝官文臣这摊子事儿给理清楚,怎么马上就要推地方官革新,我还听说,很多官员都可能面临调动,这动静儿闹得这么大,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接二连三的革新,就不怕朝中官员们反对?”
“反对?”郑宇端起茶盏慢悠悠吹了吹,神色带着轻描淡写的不屑,“我们杜大人要做的事儿,有官家撑腰,也轮得着他们反对?”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磨合,他已然成了杜袅袅在吏部的头号拥趸。
“朝廷里但凡有点脑子的,能看不明白风向?革新利国利民,乃是大势所趋,若想反对,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官阶有没有曹邕的高,封的爵位是不是比文远候还大,若是没有,最好先别急着跳脚,免得啊,做了这出头鸟。”
他品着茶,肖梓峰凝神思索了半晌,才弄清楚这其中的深意。“可是大人,这地方官考课,难以查实,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俗话都说,天高皇帝远,京城对地方鞭长莫及,这杜侍郎能有什么好办法。”
郑宇:“这就要说杜侍郎的高明之处。你看啊,往年的地方考课,是自下而上,他们写什么报什么,我们就信什么,这中间层层递送自不必说,万一哪一环出了疏漏,或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有意隐瞒,咱们根本无从查证。
杜侍郎想出的主意,堪称一个绝。她把地方考课跟监察合为一体。一条条看,有各部常规的纵深考核,以收税为例,各地的商税司归户部主管,户部对各地税务本就有稽核之责,每年都设有常规考察,杜大人又新增了不定期的巡访按察。监管司从另一条切入,考核州郡,州郡考核县令,风纪上又多了层保证。此乃纵向。横向上还有诸司、诸州之间的互查互申。此外,辅以下级对上级的检举、同级揭发、后任对前任官员政绩的检验等等,密密如织网啊,试问地方官谁还敢罔顾事实,杜攥政绩啊。”
肖梓峰听得一愣一愣的,“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看杜侍郎这网,织的极密啊。”
郑宇摸着胡子,“先推京城,再改地方,杜侍郎这一步步棋,下的极妙啊。”
肖梓峰醍醐灌顶,抚掌道,“对啊,京朝官都改制了,有权有势的都没能反对成功,地方官员大都品级低微,就更没有理由和能耐反对了。”
“不过……”他脸色迟疑,“可是听闻,这次她还同步推行了大规模的调令,把很多官员调往了新的职任,又找了新人顶替他们,虽然大部分是平调,升迁降职的极少,可是涉及到大部分部门乃至地方,我实在想不出,这些人能同意?”
远的不说,他在吏部干的好好的,突然要把他调往刑部,同样的俸禄职级,他可是不干的。
郑宇抿了口茶,“你这又是杞人忧天了,杜侍郎能干出没谱的事儿?她调任的那些官员,都是原本就无意于本职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琢磨道,“说来也怪,你说杜侍郎,她怎么就能看出来,谁适合干什么差事呢?就好像把每个官员的所长所短、生平志向都摸的一清二楚似的。我在吏部干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有这般能耐的。”
肖梓峰挠了挠下巴,努力理解出其中的意思,“大人,您是说,杜侍郎她是把原本才不配位的人,调到了能够发挥他们所长的位置上?”
郑宇:“正是。你可算有点明白过来了。”
肖梓峰:……明白是明白了,可是,这也有点太厉害了吧。
他满眼惊叹地呆着,眼巴巴问:“天爷啊,她怎么能知道谁擅长干嘛,想干嘛,这是怎么做到的?”
郑宇“啧”了声,不耐烦地睨他,“我刚才说的不就是这事儿嘛。”
合着这人脑子始终慢了半节。他要是知道其中缘由,还用得着刚才那番感慨吗。
肖梓峰犹自在震惊中,“那这些人,能不同意嘛,换我,要是一直想干一个差事而不得,在其位而怀才不遇,赶上杜侍郎这新政,还不得乐死,巴不得赶紧去上任呢。”
“大人,你说杜侍郎她怎么这么厉害。”
郑宇嫌弃的瞥他一眼,看这人是卡在对杜侍郎举措的钦佩和惊讶中,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恰好有人过来请教他问题,他抖了抖衣衫站起身,丢下一句,“你多学着点“,忙不迭地走开了。
肖梓峰缓过神,“学?学什么……”
学杜侍郎?那哪是学得来的。
正如杜袅袅所料想的,先前那些案子积累下的余威,使得后续的革新推进相对顺利,大半年的时间过去,系统发布的任务总算完成。
她点开系统的积分商城,拉到最下面一栏,往常灰扑扑的眼药瓶,此时亮起,泛着淡淡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