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陶玠凝着杜袅袅惨白的脸色,剑眉皱起,跪拜行礼道:“官家替臣赐下美满姻缘,臣感激不尽,只是臣背负祖父、父亲的期望,多年来的夙愿便是上阵杀敌,收复国土,还请官家看在臣赤胆忠心的份上,准许臣先与杜尚书定下婚约,待臣凯旋归来,再与杜尚书完婚。”
“婚约?你这不是一拖再拖吗?”颂景帝面露不悦,“只是订婚,又如何能让长辈安心?”
杜袅袅侧眸看着双膝跪地的男人,心知皇帝主意已定,虽然她并不准备嫁人,但皇命难违。皇帝赐予杜家荣耀,她总得付出些什么。
作为饱经职场磋磨的打工人,在经过初始的意外和本能抵触后,杜袅袅很快接受了眼下的局势,想着如何在这门亲事中为自己谋划。
皇帝现下倚重她,绝不会为了陶玠的婚事,就让她从朝廷重臣的身份中脱离出来,只做深宅大院的妇人,那样无异于自废武功,既然她能有官职在身,即便成了婚,也会有一定话语权。
她和陶玠皆是三品大员,位高权重,此番联姻,不出意外,官家会赐下一座新宅以贺新婚燕尔,届时她可以不必拘在陶府,整日看陶夫人的脸色,婆媳少碰面也可减少矛盾。
至于陶玠,他是谦谦君子,为人正派,若真是成婚,应是能相敬如宾,算是极佳的结婚对象。这么想想,和他成亲,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即便有了婚事,钱和权还是得握在自己手上踏实。
杜袅袅飞快打定主意,官家的命令,违逆是万万不可的。
让她不解的是,陶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推却,难道是她太差劲,让他心里万般不愿,嘴上又说不出口,怕伤了她的自尊?
杜袅袅皱了皱眉。
想想也是,自己这出身比那些京城贵女确实差了些,作为女官,也不如普通拘泥于后宅的妇人好拿捏,娶回去,好歹得像跟同事共处那样供着,作为男人,压力应该不小。
谁不想娶些莺莺燕燕围着自己转,办公务劳累一天,回到家有柔情似水的娇妻小意温柔,多美好啊。
杜袅袅将心比心,正揣测着男人的心理,只听陶玠回道:“官家方才说,此事如论如何得定下,既然现在杜尚书和微臣都愿意成婚,那此事便算做了数,只待官家旨意下,绝无改动的可能,官家、姨母和我母亲皆可以放心。”
颂景帝被他说的一时无语凝噎,轻叹道,“你啊,你啊……放眼朝堂,也就是你,敢这么跟朕叫板。罢了,都依你。”
皇帝的口吻带着宠溺、无奈,算计未成的憾意都写在脸上。
陶玠微低着头,“多谢官家垂爱。臣万死难以报答官家之恩情。”
颂景帝皱起眉,“什么万死啊、死的,别整天咒自己。要是你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杜卿就只能守活寡,你怎么不为她想想。”
死老公?!
不用嫁人,还能分他的家产!
杜袅袅双眸亮起来,兴冲冲表态,“若是陶尚书真出了意外,臣愿为陶尚书守节,绝不另嫁他人。”
她此言一出,颂景帝和陶玠看她的眼神顿时都变得玄妙起来。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颂景帝感叹道,这指婚指的极好啊。
“臣拜谢官家。”陶玠再次叩首,抬起头时眼眶微红,双手有些不受控的发颤。
杜袅袅也非常识时务地跪拜下去。
殿上赐婚着实让她惊愕了一把,但好歹只是订下婚约,等到仗打完,少说也得几年,这期间说不好陶玠会有个什么破釜沉舟、生死难料,战场上的事儿,谁能说的准呢。
正儿八经地嫁人,离现在还远着呢。
她可以先把心放在肚子里。
从议事的大殿走出来,两人像中间有壁一样,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彬彬有礼地走出宫门。
杜袅袅来的匆忙,便搭陶家的马车回去。
车上,她忍不住抬起眸,看向一旁端方雅正的男人,“官家赐婚,你可是心里不愿意?”
听她这样问,陶玠神色动了动,眸光轻闪,“我没有不愿。相反,我求之不得。”
杜袅袅心下怦然,怔怔瞧着他,呐呐道:“那你方才为何……”
“因为我观你,似是心中不愿。”陶玠深深凝向她的眼底,略有些落寞地垂下眸,“你若是不愿,我不能强求。但这次官家主意已定,我没法让他收回成命,只能用缓兵之计。若是……”
他语调沉缓,“我战死沙场,这门亲事自然不会再成为你的负累,官家也不会惦记着将你许配他人,你也不必替我守节……”
“要守的。”杜袅袅脱口而出,随即反应道,“我是说,多谢你为我着想,但、你还是活着比较好。”
陶玠希冀的眼神望向她,“若我凯旋归来,按官家的旨意,只能委屈你嫁给我了。”
“嗯。”杜袅袅轻点头,柳眉一挑,补充道:“算不上委屈。我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即便嫁了人,也有让自己舒心的过法。
陶玠勾了勾唇角,“好。”
殿前议事后,没两日,朝廷颁下指令,派遣十万大军奔赴边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