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更深露重。
杜袅袅看望过陶蕴,询问完情况,从屋里退出来,路过议事厅,那里灯火通明,诸将还在争论中。她静静驻足听了一会儿,走到院子里,只见陶玠枯立屋檐下,背影萧索,默然良久。
“夜里凉,怎么也不披件衣裳。”杜袅袅捧了件深色披风,轻轻搭在陶玠肩上。
陶玠看到是她,微微笑了笑,眸色深沉,眉宇带着忧思。
“少时,自打父亲出了事,家人都反对我习武,唯有姑姑姑父,支持我做武将。姑父教了我一套剑法,破军杀敌,我现在还记得。”
杜袅袅在他身侧站定,脑海里回想着方才程招娣所言,“杨夫人郁结于心,伤心过度,身体消瘦的厉害,怕是要很长时间才能纾解。”
她轻眨眼睫,温声道,“我能明白杨将军在你心中的地位。如果是我,恐怕也会忍不住杀进敌营,把杨将军的尸骨抢回来。”
陶玠眸光闪动,剑眉皱起,“但眼下,这个决定极为不智。蔺崇说的对,贸然前去只会徒增伤亡。”
“如果你真这样认为,又怎会枯立于此。”杜袅袅极轻地勾了下唇,抬眸看向他,“当我们背负的责任越重,越没有办法做自己。总是瞻前顾后,总是殚精竭虑。为了各方的利益,压抑住内心真实的想法。”
就像职场上饱受委屈,却为了支撑家庭不得不强迫自己适应的打工人。
浮于脸上的笑,也压不住从内心散发出来的苦涩。
“现在你当上了镇国大将军,看起来应该以大局为重,那些少年意气肆意妄为,不该发生在你身上。但我认为,遵从你自己的内心,做你想做的事,比什么都重要。”她淡声道。
陶玠悲戚凝重的眼神多了丝柔和,神情动容,眼神亮亮地凝着杜袅袅。
“我想亲手抓他们回来。”
杜袅袅:“那便去做。”
陶玠暗暗握紧了拳,浑身因为激动而有些止不住的轻颤。
“你就不怕万一我回不来……”
“思虑周全,妥善布局。把意外压缩到最小。”杜袅袅定定看着他,“我会做你坚强的后盾。”
轻舟已过万重山。
陶玠眼神释然,忍不住拥她入怀。
“我知道现在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没忍住。”他嗓音暗哑低沉,贪婪地紧紧拥着她,“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我会回来的。”
秋夜瑟瑟,凉风习习。
羌国大营,姚家父子正与两位新结识的萧家将领把酒猜拳。经过一段时间的惴惴不安,他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状态,能在军营乃至周边自由活动,也逐渐与羌营的将士熟识。
秋风拂过清冷的山岗,被厚重的毡布挡住,帐内一片祥和,灯光照着炙烤的羊肉,香喷喷,热乎乎。
“侯爷,帐外有人找你。”门口传来士兵的声音,带着上京口音的羌国话,留侯已经习以为常。
“进来吧。”他用蹩脚的羌语回复道,想要在羌国生活下去,羌语是必修课,只可惜他还学的不熟。
他拿起酒壶,给自己和身旁的将领满上酒,抬眸见两个羌兵背着弓箭钢刀走进帐内,他手里的酒壶顿时一洒。
“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留侯大惊失色,定睛看向来人,“陶玠?快来人!给我杀了他。”
就在留侯认出陶玠的那一刻,杜柒柒已飞快地击杀了在场的两位羌国将领,她出手快的惊人,姚安涟吓得往桌下钻,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一拳击晕过去。
与此同时,陶玠躲过了留侯掷过去的酒壶,一跃至留侯身侧,威逼打晕捆绑一条龙服务。
杜柒柒与他对视一眼,掏出绳索,将姚安涟也绑了个结实,大帐被人从外掀开,云州守卫军中选出的精英勇士探出身,手里捧着一个布袋包起的木盒。
“杨将军的尸首找到了。周围的守卫已尽数解决。”
陶玠当即下令,“撤。火器兵垫后。放火烧营。”
“是。”
帐外此时静悄悄的,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着巡逻兵和哨兵的尸体。
一行人从大帐撤离,负责接应的人手立刻牵来了马匹,“陶将军,快上马。”
“有人袭营!”“有人袭营!”
“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得到禀报,从帐内惊醒匆匆套上戎装的萧天泽问道,“你说来袭营的人是陶玠?他带了多少人。”
“大概四五十人。”
这么少的人就敢来孤身犯险,还抓走了姚家父子。这个陶玠当真是个人才。
萧天泽未及思索,当机立断,“给我追,势必要拦住他们,就地斩杀。”
受到惊动的羌营倾巢而出,士兵们刚穿戴整齐冲出来,呈合围之势,随即发现营帐着了火,情急之下,只得留下一波人救火。
陶玠带人趁乱杀出,骑着快马狂奔。
追击上去的羌军,很快发现他们的踪迹。
萧家军犹善骑射,尤其这还是在羌国大地上,一望无垠的平地,双方的差距很快缩短。
就在他们近到能看清被缚在马上晕厥过去的姚家父子时,颂军突然朝他们扔出了奇奇怪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