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惯生被气得面红耳赤,可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就着她的话加重语气:“谁做贼心虚!”
“宋大少爷之前不是一向伶牙俐嘴,近日究竟是怎么了?”桑时若歪了歪脑袋,步步逼近,“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莫非宋大少爷突然改变主意,喜欢上我了?”
宋惯生下意识后退:“绝对不可能!”
“那最好不过。”桑时若双手抱臂。
看着对方如此轻描淡写的模样,宋惯生一气打不过:“桑时若,你别忘了当初婚约一事皆是因你而起!”
桑时若耸了耸肩,不可否置:“确实是我。”
“那你为何……”
为何又突然反悔了……
时隔多年以后,心神不宁的宋大少爷一人蹲在狭小的船舱客房思考人生时,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当初先来招惹他、让所有长辈误会的分明就是桑时若,他因看清她本性而想要解除婚约,那桑时若究竟是为了什么?
桑时若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宋惯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不知我出生到底如何吗?”
宋惯生没好气道:“桑家的大小姐,这又如何?”
桑时若却笑:“你第一次跟随你父亲来桑家拜访那年,家主还是祖父。我父亲上面有两个哥哥,我们这一房是家中最为落魄的,而我母亲又只是妾。”
宋惯生哑然失声,不由回忆起他第一次遇见桑时若还是冬天,小姑娘衣衫单薄,被冻得双颊发紫,低着脑袋拘束地躲在宴席花苑的假山后面。
在看清桑时若本性后,他一直以为她是故意打扮成那种模样博取同情的。
那次桑时若想要博取同情不假,但她那时处境确实是真。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父亲在一众兄长中最不起眼,经常受人欺辱,他既不敢反抗这些辱没她的人,也不敢对正妻说半句不是,到头来也只会向她出身低微的母亲撒气。
她卯足了劲向上爬,费尽心思让祖父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又在所有家族子弟退缩之际冒着巨大的风险深入雪林捕猎,讨得祖父欢心,一次次设计与惊隐庄产生牵连……
她如愿以偿与宋家的少庄主有了婚约,所处境遇有了极大改变,就连一向不受重视的父亲也逐渐被提拔。
但这一切很快引来了她两位伯父的记恨,短短半年里那些明里暗里的手段,几次甚至险些要了她的命。
是以后来,她又设计将大伯引入杀阵,嫁祸于二伯父,导致一人毙命一人被废了修为,这两脉就被打发到了并州老家。
祖父去世前不得以将家主之位传给了父亲,而她名正言顺成为桑家的大小姐。
这一切都是她费尽心思算计来的,而浑然不知背后究竟的父亲,却以为是命运馈赠。
后来母亲病逝,甚至不得入家谱。父亲为了让她的身份足以与宋惯生相配,以此获得更多筹码,将她划给了正房,对外宣称她为桑家嫡女,她的地位再一次有了改变。
现如今,桑家中只剩下一个正室所出不中用的草包废物,桑时若不可避免地将目光凝落在家主之位上。
可父亲一心只想让她嫁入惊隐庄,以此来巩固桑家的地位。
她终于意识到如今惊隐庄少庄主未婚妻的身份不能再为她带来更多利益,反而成为累赘。她便千方百计想要与惊隐庄解除婚约。
桑时若并未把话道明,可凭着宋惯生的聪慧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宋大少爷无法接受真相:“所以你是利用完我后,又想把我踹了?!!!”
桑时若没有否认:“在你眼中我不是一直如此吗?”
可当年他去桑家时桑时若才几岁?只是那么小的年纪便有这样的城府了吗?
他不敢置信:“你当真从一开始就这么算计的!?”
桑时若摇头。
宋惯生刚想松口气,又听她道:“我那时年纪还小,又是不受重视的庶女,成为少庄主的未婚妻已经是我所认知最高的位置了。”
她微微一笑:“若家中从未让我碰剑学法,从未让我下山,或许我的目光会永远局限在少庄主的后院。”
宋惯生仿佛被凭空掴了几个巴掌一般,脸上火辣辣的疼,可仔细思索这一切所为又好像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听闻宋大少爷平生最恨虚以为蛇之人,可很不幸我就是,若是宋大少爷下半辈子不想和我这个虚伪的女人绑在一起,还是尽快来桑家退婚为妙。”桑时若冲他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宋惯生平生哪里又受过这么大的打击,差点被气疯了。
他语气生硬:“你说的都是真的?!”
桑时若:“你想听真话?”
就在宋惯生以为还有转机时,少女与他贴面而过,双唇凑在他耳边,极是暧昧,可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宋大少爷如今对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所以——”
“不要挡我的路。”
说完她迅速起身退后,又恢复人畜无害的模样,冲他盈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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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相融,船只平稳地行驶在江面,船下水波飞溅,翻滚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