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清将视线定格在张云静所指方向,微微颔首,跟上了他的脚步。
地狱塔的第十八层所展示的情境并非在局限于塔身布局,四目望去极尽广阔,远处似有山峦河流,而无间的结界如天幕般裹着无数的流光坠下。
站在结界外,可以看到无间中闪动的场景,这些场景并不固定,变化也毫无规则。
张云静道:“当年我与几位师兄有幸在结界外见过他。”
如今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只是一片石林,凌清清看不出结界内究竟是什么模样。
“在塔中巡逻的鬼将卫队不知何时会转到此处,既然考虑好了,就别磨磨蹭蹭。”张云静催促她进去,凌清清被他推了几步,却及时顿下脚步。
“丫头,怎么了?”
张云静如今看着分明就是少年模样,可说话语气却极是老成,倒是与初见那副垂老模样更为相配。
有件事,凌清清非常在意。
“张前辈,其实晚辈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张云静嘟囔:“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不……”
不等他说出拒绝的话,凌清清抢先一步。
“张前辈,方才自称‘老头’。”
张云静扭过身:“你听错了。”
凌清清无比肯定:“这不是第一次。”
张云静强行辩解:“我在无方待了那么多年,年纪确实比你大许多。”
“那么多年,究竟又是多少年呢?”
张云静骂骂咧咧:“你个小丫头那么精干嘛?反正就是很多年,你问这个干吗?”
“敢问张前辈,那么多年可是有两百余年。”
张云静原本还想吵吵嚷嚷,死鸭子嘴硬抵赖。
可听到凌清清说的话,却立刻沉默了。
少女声线逐渐平缓,像是怕惊扰到他一般,诚恳道:“我们在无方界时先遇到了知容姑娘,她是城隍府中的小姐,鬼城隍掌管城中死薄,她坦言这鬼界的死者魂归地府,生者投胎人间出现诡异之处已经两百多年。”
她声音一顿,犹豫片刻,“晚辈曾遇到一些奇怪经历,所以推测人间的时间轮回了两世,原先我们以为知容姑娘话中或许亦真亦假,但苏霖他在城隍府寻到了死簿,确实如她所说一般。”
“……”
“我推算张前辈身死时,鬼界并无出现异常,所以才顺利进入了无方。”
“若只是短短十几年,以张前辈魂力在无方界定不会被吸取力量以至暮年的模样,张前辈在无方界恐怕待了不止十几年吧?”
无间结界口泛着淡蓝的幽光,映照在二人身上。
凌清清立于张云静身后,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静默良久,他终于不再辩解。
张云静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在无方深陷愁苦怨恨,无方界并无日月,我确实在那待了许久,久到记不清多少年了,若真的算起,大概确实有两百年了……”
凌清清心头紧锁,她追上前几步,在他面前停下:“张前辈你……”
看到那般年轻的师父,张前辈脸上却没半点惊讶,寻常修士的寿命难突破百年大关,他一直守在无方两百多年不肯离去,分明知道师父还活在世上。
他又为何能确信?
张云静摇头。
“句容师兄未死,我确实知道,不过只是猜想罢了,随着鬼界的异常,我也愈发地肯定。”
“我初入无方界时,两界交界口其实有许多生魂死魄来来往往,可突然某一天开始,游走无方界的鬼魂越来越少,那会儿鬼界的城隍判官偷偷派鬼兵鬼卒四处寻找什么。因为他们时常在无方界边巡查,我虽对他们所遇并不感兴趣,但还是捕捉到了一些风声。”
凌清清眉眼闪动:“是因为死簿其中的一页失窃了吗?”
“是,有人撕下了死簿。”
他叹了口气,“其实我记忆中似乎曾见过那人,无方界是除轮回外鬼界通往人间唯一的渠道,那时所有的魂魄都是朝鬼界而去,唯独那道身影反行其道。”
“但那时的我陷入魔障,并无心管他人之事,所以从未对人提过此事。”
“鬼界地府仙职的能力虽有限,但毕竟他们是在为上界做事,此事事关重大,理应禀报上界由天帝派人来追查。”
“可我这些年并未见过天界之人,而且此事一直不曾解决。”
“我便猜测并未是他们刻意隐瞒,而是无法联系到上界。”
凌清清问:“为何有此猜测。”
“鬼界与上界联系必须通过人间,无论是魂归地府又或是通向往生,人间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所以我猜测并非鬼界出了问题,而是人间。”
“句容师兄对关乎三界之事极为感兴趣,这些也是当初他当讲故事般说给我听的,我一直都记着。”似乎又想到了前尘往事,张云静的神色终于有了片刻缓和。
“人死不能复生,生魂离体后定会入地府,回溯之术并未什么罕见听闻,但由于对代价极高,再加上卷轴残缺,几乎无人成功过。此术虽然能让人回到一个纪元之前,但能改变之事毕竟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