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门为术数之最,玄妙烦冗,千百年来别说参悟,就连想要入门也是难如登青天。
哪怕是张子琰这种名动一方的大术士,亦是如此。
“奇门与寻常修仙问道不同,最讲究天赋,张门主做不到的事,但有人可以做到。”他声音一顿,故作高深,“譬如——”
“多年前忽然销声匿迹的‘音如真人’。”
“音如真人”的名号,张子琰不会不知,传闻此人知晓天命,神通三界,一卦难求。
张子琰也曾慕名前去拜访,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对方便再未出现。
“张门主难道就不曾怀疑三公主的名讳为何会与那音如真人那么相像吗?”
张子琰强定了定神,道:“不过是巧合罢了。”
男子忽然笑了。
“张门主可还记得,当年你又是如何认出三公主将其带回皇城的。”
张子琰将眸光移了过去,看向男人隐没在黑暗中的“脸”。
他的声音稍一停滞:“自然记得。”
当年,他带领门中弟子赴渠州捉妖,回门途中又忽然听闻风陵渡水妖大祸,便临时折回,而他正是在这一途中遇上了流失在外的三公主。
当时,三公主只有十四岁,皮包骨头的,看起来比起同龄姑娘小上许多。
那日的她就坐在渡口旁的一棵杨树下,手中握着一块玉佩。
张子琰立刻便认出她手中玉饰乃宫中之物,上前询问了她的出身。
小姑娘怯生生地躲在树后,细声细语地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了他。张子琰便根据她说的那些话,猜测她兴许是京中那位贵人遗落的小姐,便命人一同带了回去。
却不想她真正的身份竟是流落宫外多年的三公主。
此行风陵渡除却寻到三公主外,他们并无任何发现。
“我猜当年你们在风陵渡巡守了小半月,却没有发现过半只水妖,不仅如此,当地人也从未听过什么水妖祸乱的传闻。”
张子琰的心不由变得沉重起来。
他说得确实……不假。
风陵渡竟无一人听闻过水妖。
张子琰那时还觉得奇怪,就连风陵渡当地人都不知道,那这消息又是怎么传到百里之外的渠州?
此事虽太过蹊跷,不过后来又因认回三公主,与京中传书,这件事也就被抛之脑后。
“张门主是聪明人,事到如今不会猜不到究竟是何原因。”
张子琰不敢细想,却也觉得此事无比荒谬。
他曾听闻有一种奇门之术,寻常术数是在天道规则下趋吉避凶,但它却能在自己创设的盘卦领域之中依据术士的意愿随意规则,不受任何束缚。
此术隐于天道终归只是一时的瞒天过海,待施术人离开盘卦,终会受到忤逆天道规则的反噬。
此举未被术数之道,术士们从不是与天对抗,而是顺势而为,在千机百转中寻找最妥洽的那条路。
男人不怀好意地问道:“可若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呢?”
张子琰忍不住开始回忆当年风陵渡的景象——
他们一行人从渠州返回帝都,一路快马加鞭,走的都是官道。
沿途也并未遇到过什么村民百姓,更不可能有人会向他们透露关于风陵渡的消息。
可一夜过后,几乎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有一个共识——风陵渡出现了水妖。
当张子琰询问起同行人马意见时,其他人纷纷附和,谁也没怀疑消息是否属实。
又或是消息从何而来……
但大家都这么说,便是十有八九了。
张子琰猛然惊醒,背后冒出了冷汗。
——有人篡改了他们的记忆。
为的就是让他们前往风陵渡。
可风陵渡距渠州近百里路程,三公主的术数盘卦竟能蔓延至这种地步?
三公主她素来怯弱内敛,又怎会做出如此之举。
而且,大邑王朝向来崇尚术数、方术,三公主为何不曾在外人面前透露过半分。
见张子琰如今的模样也算是信了半分,他耸了耸肩,笑眯眯道:“当年姜盈如那小丫头仗着自己的奇门天赋,在外招摇过市,引来觊觎之人加害,收养她的风陵观也因此被灭了满门。”
“她做贼心虚,又怎会将这件事告诉旁人。”
风陵观被灭后,她无处可藏,时常受人追杀,险些暴露身份,为了保护自己,她便设下这盘局引张子琰将她接回皇宫,从此不再动用奇门术数,泯然众人。
直到,张子琰入了石围天坑这一死局。
为救张子琰,她费尽心思不惜与天道对抗,将其藏匿于鬼界,致使他逃过一劫。
三公主她也因此受到了反噬,她休养生息数月后这才得以将陷入沉眠的张子琰唤醒,将他从鬼界放了出来。
张子琰阖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道:“这些事,你为何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男人笑:“我不过是个传话之人。张门主从前哪怕是受万人唾骂,咬碎了牙都要回都为那三万人讨回公道,可如今却一心想要赴死,怕是寻出了石围天坑究竟是何人所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