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的弟子突然听到了堂内老庄主暴跳如雷的怒骂声,不过诸位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看来是少庄主回来了啊。”
“清静好长一段时间了,差点忘了少庄主在庄内时的景象了。”
“庄内恐怕又是要鸡飞狗跳。”
宋庄主双手负背,胸膛上下剧烈起伏,强压怒火在屋内来回踱步。现在还没动手揍人,足以体现他那所剩无几的父爱了。
宋惯生跪地不起:“还请父亲成全孩儿,将生辰贴退回,取消这桩亲事。”
堂中除却宋氏父子二人,还跟着一个小厮打扮的瘦弱少年,他是宋惯生的书童,名为阿质。自幼与少庄主一起长大,因为没有灵根,所以宋惯生时常将他留在庄中。
阿质原本见少庄主回来,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到了这么一幅场景。
他担忧不已:“少庄主,您就别再说了——”
宋惯生依旧不为所动:“还请父亲成全!”
“成全?”老庄主气得脸红脖子粗,“若我不答应又能如何?!”
“若父亲还要执意这门亲事,孩儿便彻底与惊隐庄脱离干系。”
少庄主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呀!
阿质心中焦急,使劲对着宋惯生使眼色,宋惯生却像是看不见一般。
从前少庄主也时常向老庄主提起此事,但老庄主只要骂上两句,少庄主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今日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铁了心要去那桑姑娘退亲。
老庄主气打不一处来,提起手边的玄铁棍,就往宋惯生身上揍去。
“砰!”
宋惯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跪在堂中的背影颤了颤,依旧不肯退让。
老庄主也诧异不已。
平日这时,臭小子滑溜得像是泥鳅,早就一溜烟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今日竟躲也不躲。
他怒喝道:“你若现在就回去,我今日就当没听见你这些混账话。”
宋惯生死咬牙关,就是不肯让步。
“还请父亲成全。”
老庄主吹胡子瞪眼:“当时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人家,我厚着脸皮去桑家给你求亲的,你要我现在怎么和人家解释?!”
宋惯生的额头重重磕在地面:“就当儿子顽劣无知——”
老庄主执意问清楚:“怎么当初喜欢?现在又不喜欢人家了?!”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你若还喜欢人家,还退什么亲?你说说你真的……”
宋惯生打断了他的话:“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要退亲。”
老庄主瞪大眼,方才没敲到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忽然傻了?
宋惯生抿紧嘴角。
因为喜欢,所有才想放她走的。
苏小兄弟说的其实不错,如今在男女婚嫁之中,女子多是位于言轻的一方,所以桑时若才会不厌其烦逼自己主动退亲,因为她在桑家根本没有半点话语权。
他对桑时若的感情极其复杂。
年幼时,他童言无忌,喜欢那个善良怜人的时若妹妹,可当后来发现桑时若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纯良后,他内心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但这种情绪并非全部针对桑时若,而是……他自己。
明知她是那样的人,可他还是、还是喜欢的……
这种矛盾的心理困扰了他许多年,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退亲,却总是跨不过那道坎。
因为他也有私心。
他一直明白桑时若从头至尾都只是在利用他,若没了这纸婚约,恐怕二人再无瓜葛。
他不想二人再无瓜葛。
可现在,他想明白了。
老庄主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退亲一事不是不可商量。”
“父亲……”
“但平白无故退了人家姑娘的亲,有违祖训,当罚三十大板,你若铁了心就自己去领罚。”
他们惊隐庄何时有这样的祖训了?宋惯生刚要反驳,见父亲对着自己干瞪眼,只得将话憋了回去。
老头这是故意刁难。
想当初自己挨了五板子,一个月都没能下地。
三十板,这是想要他的命吧?
那些回忆简直不忍直视,宋惯生下意识就觉得皮肉疼。
罢了。
老庄主原本信心在握,自己儿子,老子还能不了解吗?只有挨板子才能制得住他。
谁料——
宋惯生摇摇晃晃站起身:“还请父亲兑现承诺。”说完,转身就朝刑堂方向走去。
阿质哭天喊地连忙阻拦:“庄主大人,少庄主他方才还挨了您一下,恐怕、恐怕撑不了那三十板子吧!”
老庄主的心中有些动摇。
可宋惯生比他爹还倔:“我撑得住!阿质给我回来!”
阿质急得团团转:“少庄主您就别嘴硬了。”
“还请庄主大人看在少庄主年少不懂事的份上,和刑堂招呼一声,别让板子真落在了少庄主的身上!”
砰!
“年少不懂事?!老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接手惊隐庄,成为一家之主了!”
老庄主甩手丢下玄铁棍,等着宋惯生没有停顿半分的背影,咬牙切齿,“打!狠狠地打!传我令下去,谁也不准给我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