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执念太深了。”
凡人蔺不烬的一生,对于拥有千万年寿命的恶种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
可他却生出无尽的执念,为此想要颠覆三界众生。
“蔺不烬与常人不同,问心境中不生苦谛,也没有一个人完整的七情六欲。”
陆逾白道,“或许只有他成为真正的人,才能让一切恶果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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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见过真正的陆逾白后,凌清清反反复复揣摩着他那句“让蔺不烬成为真正的人”话中的含义。
蔺不烬跳入轮回道,从凡胎中降世,都未能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那日,三人在得到最想知道的答案后,心照不宣地退出了房门,特意为褚云絮陆逾白留了独处的时间。
他们相顾无言,竟在同一刻回想起了二人第一次相遇的光景——
那时褚云絮偷偷下山游历,追捕妖邪途中,心急之下翻身入了一家酒楼后院,眼看妖邪就要逃之夭夭,却叫一位兜着破围裙的青年用大白瓷碗给盖住了。
虽然无法彻底镇压下妖邪,但也给了褚云絮机会。
等她解决一切,松了口气,正要回头与他道谢。
可当四目相对,却是一眼万年。
此人看着气质出尘,怎么穿着如此落魄?
褚云絮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长得倒是挺俊俏的,比她那几个师兄好看多了。
她收回思绪,道了谢正要离开。
可青年却拦住了她,还不等他抬起手,褚云絮将他的手腕按了回去。
褚云絮以为方才那妖邪差点就冲着那人去,所幸她及时出手,所以青年这是向她道谢。
她下山一路上遇到许多对她感恩戴德百姓,又跪又拜的,她实在有些受不住。
“降妖除魔都是本分,不用谢——”
“我……”青年再次抬手。
褚云絮又按了回去:“不用谢。”
“可是……”
褚云絮叹气:“真不用——”
青年见状只好缩回手。
“那个、我是想说……姑娘方才的剑气打碎了三个碗。”青年小心翼翼觑着她的表情变化,确认她听清楚后,才伸出三根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
青年耳尖发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能又要被扣下洗三天的碗了……”
褚云絮:“……”
经过与青年的简单对话后,她这才知道青年原本途经此地,想依靠帮工换取餐食,却不料遇到小妖作祟,除妖途中摔了六只碗,半月前便被扣在了此处。
褚云絮奇怪道:“一天工钱也够一只碗了,那黑心店家是不是故意将你压下来帮他干活,我这就去找他帮你讨回公道。”
青年手忙脚乱地将她拦下:“不是的。”
他的笑容有些窘迫:“我洗碗的时候又摔碎了些——”
褚云絮有些诧异:“摔碎了些是多少?”
“一百三十六个。”青年迅速道,“加刚才三个是一百三十九。”
褚云絮:“……”
摔了店家那么多碗,老板竟然还留着他,四肢健全的,果然还是太心善。
“那你拦我不只是为那三个碎碗的钱吧?”
青年颔首。
“方才闻到姑娘身上有画皮妖的气息,想必姑娘也是因它才来到此地,画皮妖极度难寻,一月前我曾与它交手,在它身上留有追踪痕迹,若姑娘不嫌弃,可以让陆某同行,路上也算有个照应。”
简而言之就是想让自己替他赎身。
若是常人,褚云絮铁定以为对方别有用心,可青年的态度极为诚恳,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和煦的笑意。
“一百多个碗也值当些银钱,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一个真假难辨的消息花这么多钱。”
青年看了一眼她袖上的裂痕,低头道:“陆某略懂庖厨之术,缝补些衣角也不在话下,在外行走也有段时间了,对于山中盘踞的妖穴也是熟记于心。”
褚云絮沉默了。
青年说的三句话,句句命中她要害。
虽然沿途也有许多城池,但更多是荒山野岭,褚云絮身为勾陈宫的大小姐自然不会生火做饭,身上的衣服烂了,寻街边绣娘,可那些人瞧见她一身上等丝料谁也不肯动手,生怕给缝补坏了,届时惹祸上身。
而且她急需铲除妖邪,立功向当初百般阻挠她下山的父亲证明自己。
褚云絮实在心动,纠结一番后,竟真的鬼使神差地向店家交了赎金,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赎走了。
自此二人相伴相识,互生情愫,而青年答应她的事全部做到了。
后来陆逾白和她一起回到勾陈宫,又与她结为道侣。
谁也没想到当时的阴差阳错,竟让二人从此命运相缠。
褚云絮回想那些事时常觉得不太真切,后来也经常半开玩笑地对陆逾白道:“没想到我花了三百文竟为自己拐了一个命定之人回来。”
陆逾白也极为配合,故作懊恼:“早知道多摔些碗,卖得再贵一些了。”
“……”
往事种种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