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逾白阖了阖眼,手中依旧还是不住向褚云絮的虚弱魂体渡着灵气。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欲图用偃术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它终归为禁术,施术者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蔺不烬面露讥嘲。“绝无可能。”
他在老疯子的基础上创立了一套完整的偃术,他又怎会不知它有代价与反噬。
陆逾白并不恼:“真正的偃术所用的傀儡丝皆由怨念邪祟之气所化。”
蔺不烬冷哼:“是又如何?”
当年众修士争相学习所谓的偃术,不过是个残缺品,真正的傀儡丝是以邪气催化,而并非普通的灵力。
他既占据陆逾白身体那么久,施展偃术更是不计其数,他知道这些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以你一人的怨气并不足以控制那么多具傀儡,所以你一直都在吸食旁人身上的怨念邪气,可这些东西终究会影响你的神魂。”
蔺不烬:“我身为恶种,本就在恶念中而生,谁又能影响我?”
“怨、憎、恶只会让你心中滋生出越来越多的邪念,吞噬你心中所有的善。”
“你相信一个恶种身上会有善意?”他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一般,忽然大笑了起来,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始终保持着冰冷与凶煞。
陆逾白却依旧固执:“我只是相信你天性并非如此。”
“……”
蔺不烬若是能因他三言两语而改变,那便称不上蔺不烬,更称不上恶种了。
见他不为所动,陆逾白垂眸道:“若是当年在后山,那日我没有离开或许一切都会有不同的结局。”
“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惺惺作态!”蔺不烬眼中迸发出一丝毒怨,“当年你将我带入后山,不过是与那老疯子一样别有所图。”
“胡说!”一道声音猝然打断了他的话。
蔺不烬掀起眼皮,饶有兴致:“褚云絮?”
“看来陆逾白的力量倒是有几分用途,方才看着就要散了,现在又能说话了?”
即便有陆逾白的力量支撑,但对她而言,保持从前如常人的言行动作已经十分困难。
只是、只是她真的不忍再看到蔺不烬如此血口喷人。
她固执地按下陆逾白伸出的手,对蔺不烬道:“若逾白真要害你,为何要替你受雷劫,又为何要带你入后山闭关,为何前来亲自照料?分明就是你……”
听到“雷劫”二字,蔺不烬霍然抬眸:“什么意思?”
褚云絮努力让声线平静下来:“蔺不烬,你当真以为以你当年濒死之躯,真的能挡下那十道□□劫吗?”
蔺不烬倏地愣住了。
“你不过只是受了三道雷劫,便一直记挂在心,可逾白却为你承受了七道,是他动用秘术,将你承受的苦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究竟在说什么……
“我承认从前你所受之苦并非常人能够忍受,你心中无法不怨,就算所有人薄你,但逾白却是唯一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你身负重伤,灵根也被邪气所毁,无法像正常弟子修炼。逾白那日离开后山,便是为你去求洗髓聚灵根的丹药。他说过,从前你所犯的错,他会待你一一去赎罪。他是真的想要将你拉回正途!可是你那日为何要逃?!为何又要做出那些事?”
“你可知后来当他发现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以后,他又有多痛!?”
“他当年离家踏入仙途是因为你,耗费心神去修炼那些外人看似无用却极耗费心神的清虚诀、化清术也是为了洗去你身上的邪气。”
“不、不是的。”
蔺不烬的神情恍惚,“明明就是你们别有所图,将我一人囚于后山,你们说过会来寻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我,可是宫主老头转头便将我带走。”
他倏地睁开眼,“我没有逃!”
“是你们想觊觎偃术,想要将它献于那老头!”
褚云絮心头钝痛:“可我与逾白那时并不知何为偃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不信!
褚云絮咬牙道:“你既然与陆逾白融魂那么久,神识恐怕早已相通,我所言是真是假,你去探他体内的记忆便知。“
“怎么?这么多年,你都不敢看吗?”
偃术中探人记忆,找出对方缺点,并加以利用能更好地将傀儡丝注入体内,这种法子蔺不烬自然没有少用。
但他却从来没去看过陆逾白的记忆。
因为……不敢。
陆逾白记忆中的过去应当是顺风顺水,令人羡慕的一生。
与他有着云泥之别。
蔺不烬眸光闪动,他本该拒绝,可在这一刻有了动摇。
他缓缓伸出手,去触碰这具身体的眉心。
所有的记忆在一瞬间如同潮水般覆涌而来。
他看到了那个素来温和稳重的少年第一次与父母起了争执。
看到了少年背剑叩首跪别父母,抛弃所有荣华富贵,背着一把剑独身行走江湖,一路破爬滚打。
看到了少年信誓旦旦的明亮双眸。
“我修道,一位胞弟,二为苍生。”
“父亲曾说他生来便身负邪气,我这身清虚诀,正好是为净化邪气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