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偶尔听到有人饿死活冻死的消息中，终于迎来了立春。
换下了冬装，河边的柳树开始抽芽，苏叶和姜汤蹲在河边洗换下来的衣物，时不时有人拿着纸钱一路上烧纸嘴里还念念叨叨抹眼泪，苏叶看了两眼扭过头。
“冬季死去的家人，一般入春的时候烧纸送葬。”姜汤给苏叶解释“前些年冬季时候，有些家庭将死去的家人埋葬，被人挖出来了。所以现在一般等过了冬才开始埋葬离世的家人。”
苏叶没听过还有这种说法，有些奇怪：“为什么挖出来。”
姜汤声音有些冷淡：“吃。”
苏叶搓衣服的手微顿，只觉得冰冷的河水拂过手却让人心凉：“现在还有吗？”
姜汤的声音里满不在意：“有啊，不过咱们村子少。隔壁村子今年应该还有，而且啊他们前两年易子而食，咱们村子因为有我哥...我哥和大牛哥哥们压着，他们不敢易子而食。”
听到姜汤用稚嫩的少女音说出残忍的话，脸上是习以为常的满不在乎，苏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可以接受这个世界的愚昧，封建，贫穷落后，可现在的残忍让她有些害怕。
看苏叶脸色惨白难看，姜汤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饥荒时候，孩子生存是很大的成本，所以易子而食是个最好的选择了。”
苏叶直勾勾看着姜汤，没有反驳她的话。慢慢移开视线：“可是动物界有句话‘虎毒不食子’”
姜汤的声音天真又残忍：“所以是交换。”
真是虚伪至极。
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苏叶无比想念那个在灾难面前永远守望相助的国家人民，在那里每一条生命值得尊重，而这里生命在大多人眼中轻飘无力。
“怎么了？”看苏叶难看的脸色姜汤问。
“想家了。”
苏叶将洗过的衣物放进篮子里，低头看着姜汤头上的漩涡有些走神。
“走了嘛，你心情不好我请你吃糖葫芦啊。”姜汤抱着篮子站起来冲苏叶笑。
苏叶看着她清浅一笑：“好”
姜汤突然觉得离苏叶很远，可是明明伸手就可以碰到的距离，姜汤下意识伸手抓住苏叶。
“怎么了？”
“就感觉你刚好像离得好远哦。”
“就在你旁边哪里远了。”苏叶从石板上跳到岸边故作轻松问：“姜汤，你爹怎么去的啊？”
姜汤面色一顿，低着头：“打仗嘛，就死了。”
“那你难过的吗？”
“以前难过的了，现在还好了。”
“哦”苏叶轻踢着地下的石子，犹豫了一会道：“我不喜欢你刚说话的语气。”
“昂？”姜汤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苏叶困惑道。
“就是说到易子而食的时候。”下意识搓着衣角嗓子有些干。
“为什么啊？”
“你刚刚好冷漠，我不喜欢你那样。”苏叶莫名觉得有些紧张：“‘虎毒不食子’身为人却易子而食我觉得很残忍。”
“那时候大家也都没办法了，现在都很少了。”
“我知道啊。”声音有些低落：“可是身为人应该有同理心，在谈到这个时候，你好冷漠。其他人是不是也一样会那么冷漠？”
“在你口中，给我的感觉像每一条生命可有可无。”苏叶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说，生活时代的差异两个人都很难理解对方的想法：“就感觉应该尊重生命的嘛。”
“有句话说‘人乃万物之灵’，人是有感情的，尊重别人的生命是一个人的品德和良知。”苏叶说着思绪有些混乱“你谈到别人的死亡时候，和那些残忍的事情，给我感觉是无动于衷的，让我觉得很不喜欢。”
轻轻抿了抿唇：“我知道你哥哥在，对你来说什么都是不用发愁的，以后你哥哥也会给你找个男子让你衣食无忧。可在历史长河中，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是朝生暮死的众生，对于灾难和悲剧无法阻止，但也应抱有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嘛。”
姜汤第一次见苏叶这个神情，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你说的很多我不懂。”轻垂下眼帘：“爹死在战场上，好几个叔叔伯伯也是。我总觉得死亡是个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你看起来好难过啊。”姜汤有些懵懂的看着苏叶。
苏叶看着姜汤眼泪莫名从眼眶里掉下来，带着哭腔：“我想回家了。”苏叶自觉的自己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来这个陌生的世界遇到什么事情也没哭过，可当听到姜汤说：你看起来好难过啊。莫名崩了情绪。
姜汤有些无措：“哎，你别哭啊。”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腿哭的苏叶，姜汤也蹲在地上低声道：“你不是教我识字的嘛，我不会你慢慢教我。你想家...唔...哥哥很厉害的可以帮你找家。”
篮子倒在地上，刚洗好的衣服又脏了，姜汤也没在意一脸慌张：“你哭我也想哭，姐姐别哭了嘛。”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苏叶找帕子擦了擦鼻涕，忍着哭腔：“你别哭，我不哭了。”
“嗯。”姜汤咽了咽口水：“我不会，你慢慢教我，你一哭我好害怕。”手戳了戳地上有些松软的泥土：“我和哥哥总惹你生气，但是你可以慢慢教我，然后我教给哥哥。我知道有时候我搞不懂你想什么，你也搞不懂我为什么那么想。但是你可以告诉我和哥哥，我俩会考虑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