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愧疚就像古井里的水，一点点渗上来，越渗越多，越渗越密。
次日，私生医生又来了。
他给凌莫寒复查了一下眼睛，道：“凌少，您的情况还不错。”
这时候，立在一旁的乔鹿赶紧问道：
“那医生，莫寒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啊？”
“这也说不准。”医生答，“凌少的失明是撞到后脑勺，淤血压到了视觉神经导致的。这种情况挺麻烦的，咱也不能贸然做开颅手术，毕竟风险高，不值当。但要淤血自己散去，就难搞了。”
乔鹿默了默，“这么说，一辈子都好不了嘛？”
“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了，只要淤血散了，就能复明。但这种情况随缘，运气好一点儿，说不定明天凌少的眼睛就好了。运气不好，那就……”
医生的意思很明白了，反正就一句话，凌莫寒能不能复明，看天意。
但医生又说了：“只要凌少一直保持心态良好，不劳累，作息规律饮食健康，复明的概率还是会提高的。”
“谢谢医生。”
乔鹿亲自把医生送出去，回来以后，她去浴室端了一盆热水。
“莫寒。”她温柔地说道，“我给你洗脚吧。”
凌莫寒坐在床上没说话，面色有些冷沉。
——医生的话让他非常不爽。
他这辈子除了追老婆，还没有这么被动过。
什么？失明靠天意？
去他妈的。
啊，他就很烦躁。
正兀自郁闷着，突然感觉到被子被掀开，接着，一双女人的手把他的双脚捧了出去。
他回神，把脚收了回来，皱着眉头心情不爽地问：
“你干什么？”
女人立马被吓住了，之后，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隐忍的委屈。
“对……对不起，我只是帮你洗脚。”
“洗脚做什么？”
“我……我听说泡脚可以减压，所……所以我才……”
——她明显是怕这个男人的。
凌莫寒抿着薄唇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心情更烦躁了。
他很纠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讨厌乔鹿的触碰了？
第668章 明天我只想见到她的尸体
凌莫寒在ICU里躺了一周，再醒来时，牧一告诉他，他的鹿鹿不见了。
——她在那天晚上消失的。
好在，他派人四处寻找，终于在距离那座海岛不远处的另一座海岛上发现了她。
据当地渔民说，他们是在出海打渔的时候把她从海里捞上来的。
但是把她捞上来以后，她就失忆了，连自己是谁都说不明白。
凌莫寒的人把她带回来，起初，凌莫寒欣喜若狂，因为他早就发过誓，只要鹿鹿能够相安无事地回到他的身边，哪怕他瞎一辈子都没关系。
可找回乔鹿以后，凌莫寒就发现有些事情就变了。
第一件事就让他备受打击—— 他本能地讨厌乔鹿对他的触碰。
他平日里是有洁癖的，不太能接受别人和他有肢体接触，除非是必须的商业礼仪上的握手。
所以，当乔鹿回来以后他主动抱住她的那一刹那，就跟突然过敏似的，他浑身难受，就好似这个人不是他的鹿鹿。
当然，也不是真的过敏，忍不忍就过去了，或许是他失明之后心态不好，觉得周围的什么时候都变了样子。
……
卧室里的气氛凝固了似的，水都快要凉了，乔鹿强忍着哭泣，弱弱地说道：
“既……既然你不喜欢，那我把水倒了。”
说完，她弯腰要端起水。
就在这时，凌莫寒突然说道：“别倒了，洗吧。”
乔鹿愣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捧过他的双脚。
也就是这个时候，凌莫寒的眉头皱了一下。
这一次他没有把不爽发泄出来，因为这一次的不爽，并非完全是由于她的触碰导致的，而是起源于另外一种很直观，很鲜明的感受。
晚上，吃了晚饭，凌莫寒坐在阳台上发了会儿呆。
听到乔鹿走过来，他道：“鹿鹿，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吗？”
乔鹿立刻紧张了起来，支支吾吾。
“我……我……”
随后，她的语气变得挫败：“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凌莫寒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
乔鹿似乎内心挣扎了一下，才脸红耳赤的把手递到了他的掌心。
凌莫寒这次没有皱眉，他又把她抱进怀里。
月光如雪，虫鸟喧鸣。仲夏的夜，美得像他送给她的钻戒。
乔鹿在他怀里窝着没有动，但耳朵属实红了，心脏也砰砰乱跳。
良久，乔鹿羞涩地说道：“莫……莫寒，你需要我搬回来吗？”
凌莫寒默了默，突然推开她，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不用了。”
被推开的乔鹿愣了一下，她望着神情冷漠的凌莫寒，就很不明白，怎么刚才他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突然变脸了呢？
紧接着，凌莫寒又说：“我累了，你出去吧。”
乔鹿失弱地低下头，“好……好的。”
乔鹿离开房间后，凌莫寒呆坐了很久。
他望着黑暗世界里的虚无，突然摸出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