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歌像是被刺到了一般，眼底猛地一缩。
哪怕是身处污秽阴暗的大牢，容九依然矜贵高雅，如空谷明月，风华滟滟。
那般轻易地就将她踩在了脚下。
叶锦歌咬紧牙关，抑制住满心的恨意，但神情有些许的松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本将军当真可以信你？”
人在绝境之中，才是最为贪生怕死的。
叶锦歌不确定，她沦为容九手中的一颗棋子之后，会不会成为一颗弃子，容九心思难测，当真会履行她的承诺？
容九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扬唇：“叶将军真当本公主闲来无事，来大牢戏耍算计你吗？你已经别无选择，若继续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可若你能为本公主所用，至少，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除了相信本公主，你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叶锦歌一顿，垂下眸子，半晌才低声问道：“你想我做什么？”
容九道：“我要凌云湛的命，只要你杀了凌云湛，过往之事，我概不追究。”
叶锦歌眸光狠狠一震，皱着眉头道：“你让我杀湛王？”
“怎么？下不去手？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叶锦歌嘴角紧抿：“我不会帮你杀他的。”
她再卑鄙狠辣，也是西凌的将军，而凌云湛是西凌的贤王，杀了他，她如何面对叶家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西凌的万千百姓？
更别说，她与凌云湛自幼一起长大，他对她，更是一往情深，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她已经辜负了他的情意，又怎能罔顾他的性命？
容九的语气淡无波澜，缓缓道：“一人生，一人死，没人能求得两全，终归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要死，本公主还能拦着不让你死？”
叶锦歌眸光泛着寒意：“你为什么要杀湛王？”
第2156章 不会强求
容九面上仍是一派的云淡风轻，笑了笑：“西凌有一个凌云夙，你是死是活，都对南楚无碍，可凌云湛不同，他是贤王，终有一日，会是南楚的威胁。”
叶锦歌浑身透出冷意：“那我更不能杀他，太子得他辅佐，我西凌迟早会一统天下！”
容九道：“你想过没有，因为凌帝好战，你父兄才会战死沙场，叶家本来满门忠烈，受人敬仰，你一死，叶家蒙了污点，便要世世代代，受世人唾弃诟骂，你是西凌的将军，却也是叶家的女儿。”
叶锦歌神情一僵。
容九又道：“身为将军，生死于你而言，只是等闲，可身为女子，难道你不想嫁得所爱，与他恩爱白首，子孙满堂吗？”
叶锦歌看着光线中飞扬的尘粒，涩然笑了一下，抬起目光，冷冷地看着容九：“一个废人，有何资格成为夙王妃？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他另娶他人，与他人恩爱白首，子孙满堂，我情愿死。”
“若我能治好你呢？”容九看着她道，“你还一心求死吗？”
叶锦歌没有接她的话，眼中精光深而冷：“一个湛王，当真值得你这般费尽心机？”
“你是将军，你要保家卫国，我是一国公主，也要护我家国子民，若你不顾叶家，甘愿放弃凌云夙，我亦不会强求，要杀一个人，有千百种方法，你这条路走不通，换一条路就是。”
容九说完，转身走了。
逼得太紧，反而无益。
蝼蚁尚且偷生，叶锦歌又怎么舍得死，不过是她亏欠凌云湛太多，一时难以下决定罢了。
“等等，”叶锦歌出声叫住她。
容九回过身来：“叶将军可是改变主意了？”
叶锦歌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你是甘愿死，还是以他人性命，换自己苟且偷生？”
容九诚然道：“人活于世，无心无愧，方得自在，即便苟且偷生，又得多少欢愉？可是，你不是我，我不会罔顾大是大非，不会行愚蠢之事，将自己沦落到这般境地。”
叶锦歌脸色变了几变，微微发白。
容九语气平静，慢慢道：“你是叶锦歌，你生来骄傲，未曾失去，你只是顺风顺水得太久，一朝变故，难以承受，便不折手断，自私自利，你问我会如何选择，只不过是觉得，我一个想要置凌云湛于死地的人，一定会选后者，然后，你就会觉得人性如此，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活下去，既然已经做了选择，良心这种东西，你叶锦歌已经不要了，又何必在意我的选择？”
叶锦歌脸色血色尽失，容九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刺在了她的心上。
叶锦歌深呼吸了几瞬，才慢慢冷静下来，哑着声音，艰难道：“我答应你。”
容九扬眉：“不后悔？”
叶锦歌低低地哂笑了一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吗？”
陵月将一个小瓷罐，扔到她身上，容九道：“我会让何正送你回驿馆。”
第2157章 不值一提
目的已达到，容九和陵月转身往外走。
叶锦歌颤着手，将小瓷罐握在手中，却使不上更多力气，只能虚虚地握在手里。
她闭着眼睛靠在石壁上，想起帝都的城墙上，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赏月观星，等日出，也想起在国子监外的巷子里，将一群纨绔痛揍一顿，那样的畅快恣意，还有十里亭外，他握着她的肩膀，说等她凯旋。
一滴泪，滑落了下来，一声哽咽轻不可闻：“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