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起初并未在意，直到那人行至面前：“裴少卿。”
裴琰抬头见是凌云湛，立马从案后起身，抬手对他一揖：“湛王殿下。”
“裴少卿无需多礼。”凌云湛笑道，目光掠过案上的卷宗，停在账册上，“可有什么发现？”
裴琰摇头，瞥见压在卷宗下露出的一角画像，敛了神色道：“此案扑朔迷离，如今又牵涉夙王殿下，下官正想去一趟夙王府，殿下可要一同前去？”
凌云湛道：“一起去吧。”
午时过后，暑气渐盛，明灿的日光流转出斑斓的色彩。
夙王府中，流樱阁临湖而建，四面风动，带来丝丝凉爽。
阁内，容夙执笔挥毫，听到脚步声传来，头也未抬：“查得如何了？”
凌七刚从外面回来，满头大汗，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那人叫柳大，是郯王府中寻常的杂役，不会武功，被人一刀毙命，而且，他还不识字。”
凌云夙落下最后一笔，淡淡道：“大哥心比天高，可惜，有勇无谋。”
凌七看了一眼，那是一个“谋”字，笔锋锐利，风骨峻冷，竟有一种沉敛的凛然霸气。
凌云夙抬头看他：“赵府那边呢？”
凌七道：“有个叫王五的账房先生，只知入府之前，是个落榜的穷书生，其他的，查不到任何线索。”
凌云夙并不意外，只道：“只怕连身份都是假的，凤卫倒是好手段，你派人暗中协助五哥，其他的，静观其变便可。”
“殿下，”林纡进来，禀道：“湛王殿下和裴少卿来了。”
“请他们进来。”
“是。”
林纡应声退下，却是容九引着两人进来，凌云夙目光淡淡，探询地朝她看去。
容九笑道：“刚好在外面遇见。”说话间，已到了案前，坐在一旁取水烹茶。
裴琰对着凌云夙拱手一揖：“见过殿下。”
凌云夙道：“裴少卿和五哥一同前来，可是为了军械走私案？”
裴琰点头，目光落在桌案上：“谋定而后动，殿下似乎成竹在胸。”
凌云夙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落向粼粼的湖面，唇角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清寒笑意：“裴少卿有话直说，无需试探本王。”
气氛有些尴尬，裴琰低头一揖：“是下官失言。”
此时，新茶初沸，容九将茶水注入杯中，推到几人面前，不想，裴琰却失手打翻了茶盏，热茶洒了一身。
凌云夙眼中掠过极淡的精光，淡淡饮茶：“青萝，带裴少卿去换身衣服。”
容九应了一声，对裴琰道：“裴少卿，请随我来。”
裴琰颔首：“有劳姑娘。”
出了流樱阁，两人沿着湖岸的树荫走着，容九神色淡淡，直言道：“裴少卿刚刚是故意的吧？”
裴琰没有否认，扭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姑娘可知越王？”
容九勾唇浅笑，粼粼水光映着她脸上的笑意，却是清寒一片：“郯王曾说我是藏在夙王府中的逆臣，假扮的女人，莫非裴少卿也如此以为？”
“我与越王共事已久，自然知道他是男是女，何况，越王右耳后有一颗痣，”裴琰看向她耳后，笑道，“姑娘却没有。”
“原来，裴少卿此行来夙王府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试探我。”
第921章 患难之情
容九那双春露般明净的眸子，微微眯了眯，随后淡淡微笑起来：“上次郯王自作聪明，险些获罪，裴少卿还要步他后尘吗？”
裴琰与她并肩缓行：“姑娘这张脸，若是女扮男装，谁人敢说不是越王？只怕夙王也是如此以为的吧？”
容九仰头，眯眼看着日色，勾唇：“主子如何想的，我一介下人，又岂敢揣测？”
裴琰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只道：“越王在苍山崖失踪后，就如鱼入大海，难觅踪迹，也不知如今藏身何处？”
“都说我与越王一般无二，我也想见一见他，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还真是匪夷所思。”
裴琰笑而不语。
湖风四起，岸边柳枝轻曳，半遮半掩着两人的身影。
流樱阁内，凌云夙端着茶盏，目光往湖岸落去。
凌云湛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裴少卿和青萝姑娘看起来相谈甚欢。”
凌云夙收回目光，缓缓啜着手中清茶，等品完一盏茶，才道：“五哥向来不过问朝堂之事，为何又要插手军械走私案？”
“为还青萝姑娘一个人情。”凌云湛淡淡一笑，“她带我出府见锦歌，我便答应她彻查此案，还七弟清白。”
凌云夙怔了一下，这才知道，昨日错怪她了。
凌云湛见他神色似有愧疚，眼底笑意微闪，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在他脸上顿了一下：“患难之情，犹为可贵，青萝姑娘能为七弟付出这么多，这份情意，当真让人羡慕，七弟莫要辜负了。”
凌云夙目光自轻曳的柳枝间，落在容九的秀雅的身影上：“青萝重情重义，确实与别不同。”
凌云湛看在眼中，笑意更盛，却也不多言，转开了话题：“七弟如何看待账册一事？”
凌云夙把凌七查到的线索坦然相告：“柳大若真是细作，不该那么轻易便被人一刀毙命，倒是赵宗泽府上那个叫王五的账房先生，更为可疑，他入赵府之前，查不到任何线索，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