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避开了街上的人群之后，他才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朕好像没怎么见过你。”
媚天偷偷看了他一眼，乖巧道：“臣女是莫家姑娘。”
“哦，原来是莫家······莫家？”
男人愣了一下，这才诧异道：“莫家？你是莫微兰？”
他自然是不会去关注一个世家里的女儿是如何，但莫家刚刚被抄家，他不可能忘得这么快。
“是。”
媚天低着头轻声道：“臣女方才没注意看路，望陛下恕罪。”
“······”
他有些尴尬。
倒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之前的事情。
莫家被抄家是罪有应得，他自然不会因为这事对莫微兰感到尴尬，虽说莫微兰和莫家这件事确实没关系，而且她又出嫁多年，所谓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他身为皇帝，也不会如此小肚鸡肠的还要不放过这位莫家嫡女，他尴尬的是丽安郡主这件事。
他原本对莫微兰这个人是没什么感觉的，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就是普普通通的莫家嫡女的印象，可偏偏之前那件事，丽安郡主做得实在荒唐。
好端端的逼了人家和离，就因为喜欢宁远知便如此欺压一个家破人亡的女子，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而这一切，丽安郡主仗的便是皇家的势，更准确一点来说，就是仗的他的势。
原本也没什么，莫微兰又见不着他，可今日偏偏这么巧，他难得出宫一趟居然就遇见了这位莫家嫡女。
他自觉算不上什么千古贤帝，但他起码是个明君，平日里便是待身边的工宫人都是极为和蔼的，像如此仗势欺人的事情，他一向不提倡，可今日正巧遇见了这位被欺压的正主，他心里怎么说都有些尴尬和心虚。
当然，这些情绪都很微弱，毕竟他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女？
因此他只稍稍沉默了片刻，便恢复了淡然道：“无妨。”
想了想，他又随口问了句：“你恨朕吗？”
天知道他真的只是随口问问，甚至都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媚天却十分认真的回答他道：“不恨，陛下英名贤德，乃天下人的典范，臣女自知莫家是罪有应得，陛下能饶恕臣女，臣女已经感激不尽。”
然后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他和莫微兰实在没什么话说，因此他很快便露出一个没什么诚意的笑容，随口道：“嗯，你是个识大理的，之前丽安郡主的事是她不对，朕以后会约束她，虽然如今莫家没了，不过你出嫁多年，和莫家并无什么关系，今后亦可以好好过日子。”
媚天抬头看了他一眼，恭敬道：“臣女谢陛下隆恩。”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有些犹豫，但或许是他显露出来的样子实在太过和蔼，她还是加了一句：“不知为何，臣女总觉您笑起来的样子，十分眼熟。”
只是刚说完，媚天便立刻意识到她这话有些放肆，便立刻又道：“陛下恕罪。”
明贺帝并没有什么介意的情绪，张口便道：“无妨。”
不过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目光突然一变，语气却依然平平淡淡道：“你说朕的笑容十分眼熟，朕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何这么说？”
媚天微微咬着下唇，大概是在懊恼自己没事说了这么一句，可见他问了，却是不敢隐瞒，她有些犹豫道：“只是、只是臣女觉得您笑起来有些像臣女的一位熟人。”
“哦？那人是谁？竟然会给你如此感觉。”
媚天顿了半响，又偷偷看了他一眼，大概是看他的表情依然十分温和，这才咬着牙道：“是、是臣女的弟弟，不，应该说是臣女前夫的弟弟。”
“宁远知的弟弟？”
明贺帝微微思索，便道：“宁家大公子好像没有嫡亲弟弟，只有一个庶弟吧，叫什么宁······”
媚天小声接道：“宁远安。”
“对，是叫这个名字，你觉得他和朕相似？”
“不是的。”媚天赶忙摇头道：“臣女只是觉得您笑起来很像，才突有此感，和小安弟弟没关系，您若有什么怪罪的，便怪臣女好了。”
她生怕皇帝迁怒宁远安，毕竟说皇帝和一个庶子像这种话怎么都不算是好话，她方才大约是脑子抽了才突然这么说。
媚天露出有些懊恼的表情来，眉头拧在一起，显得十分焦急。
明贺帝见她这个样子，倒是觉得这位莫家嫡女确实有点意思，难怪在莫家没了之后也还能好好过日子，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现在要哭天抢地的，怨恨自己没了靠山日子不好过。
之前处理莫家前他也看了些卷宗，知道莫微兰和莫家之间其实没什么感情，她至多和生母有些感情，可惜她的生母早就去世的，莫家和她之间，大概也就是利益和身份的关系。
莫家家主是个奸诈狡猾的人，生的女儿倒是不随他，率性多了。
明贺帝想了这些许事情，最后思绪还是回到了她之前的话中。
她说自己笑起来和宁家庶子很像。
这句话本没有什么，但若是牵扯到其他，则容不得他不细想了，正巧他最近对这件事也有了些头绪，这才如此上心。
毕竟这个世界上和他相像的人，自然是和他有血脉关系的人，比如——他的嫡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