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也没好到哪儿去，艰难地仰头，穿过草丛之间的缝隙，观察着大爷的一举一动。
罗大爷到底是上了年纪，大爷到底上了年纪，不仅眼神不太好，腿脚也不太方便，眯着眼睛扫视了一遍草丛，盯二人藏身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转身晃悠着离开。
好生惊险，苏画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准备走出草丛，却感觉有个手臂正用力地揽着她的肩，紧到她使了使劲都没能挣脱。
苏画本身就不太喜欢跟别人有身体接触，甚至军训时连和楚瑶一起洗澡都有些不适应，更别说跟一个异性挨得这么近。也就幸亏这时候周围都黑灯瞎火的，云霄看不清她已经悄悄泛红的耳尖，她还能强装硬气地调侃两句。
“哎，我师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怎么见到罗大爷就躲回去了？原来你也有不敢干的事情啊？”
云霄没理她，目光一直锁定在罗大爷渐行渐远的背影上，确认了危险已经走远，这才缓缓将搭在苏画肩上的手移开，冷嗤一声，带着明显的不屑。
“呵，我要是一个人当然不怕，我是担心……”
话音到此蓦地顿住，云霄舔了舔嘴唇，不再继续说下去，拉着苏画继续往外面走。
这说到一半的话简直让苏画百爪挠心，一路上千方百计想要将剩下的内容套出来，却都被云霄轻飘飘地带过，到了宿舍楼下都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
苏画暗暗做了个鬼脸，又在云霄转身时迅速恢复成一个小徒弟该有的乖巧模样。
云霄扯了扯嘴角，笑容却在看到她身后的人时瞬间凝固。
“……施指，洛指。”
“？”
苏画整个人都肌肉紧绷起来，心中默念不会的不会的，却无比清楚云霄不会开这么幼稚的玩笑。
真正转过身对上二位教练时，苏画还是没忍住浑身一抖。
“施指好，洛指好。”
施华风度翩翩的君子人设始终不倒，这时候还能微笑颔首，洛世奇就明显已经暴躁到了顶点，但碍于有个小姑娘在场，不好意思直接发火，几个深呼吸之后，指向操场。
“去，万米，跑完再写一万字检讨，明早交到我办公室。”
意识到洛世奇这是顾及苏画才网开一面，云霄生怕再磨叽下去他又要加码，深鞠了一躬之后，捞起已经吓傻了的苏画直奔操场。
万米对于云霄这种动不动就招惹洛世奇的人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但是苏画这种乖乖女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仗着每天早上跑五千米的底子，勉强熬过了十多圈，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不受大脑控制地缓慢蠕动。云霄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放慢了速度等她过来，两人一起龟速前进。
两圈之后，苏画的状态逐渐恢复，云霄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也是发自内心地道歉，“对不起，今天……是我没考虑周全，连累你了。”
诚恳到苏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搭档将近半年，她自认还算了解云霄的狗脾气，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油盐不进”，别说是放下身段跟别人道歉，就算是好言好语地跟他说话也指不定会被损两句，也就是这人在专业上实在争气，不然还真没几个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苏画终于还是犯了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心软又大度，“哎呀，你有什么错啊，是我要请你出去给你赔礼的，结果没想到会这样。”
两人对视，看到彼此爬满汗珠的脸，偏过头笑。
快结束时，苏画一鼓作气冲过了终点，转过身来等云霄，和他重重地击了个掌。
“哎，我觉得你人挺好的。”
云霄抹掉脸上的汗水，鬼使神差地反问：“比你男朋友好？”
苏画短暂地疑惑之后，一脸震惊，“那怎么能比啊！我男朋友……”
我都不认识我男朋友。
云霄却没给她说出后半句话的机会，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略显烦躁地打断，“行了，回去吧，还要写检讨呢。”
“哦。”
大概是洛世奇交代过，宿管阿姨没有怎么为难他俩，只絮絮叨叨地叮嘱以后不能这么晚。苏画跟在云霄身后上楼，临分别时终于忍不住叫他。
“师父。”
“？”
苏画扒拉掉皮卡丘脚上的杂草，仰头笑道：“我今天还是很开心的。”
云霄一怔，笑。
“我也是。”
*
洗漱的时间已过，队友们这时候大都呆在房间里，要么研究训练视频，要么在微博上冲浪。苏画借着楼梯间的灯光，快步走到房间门口，开门时眼珠随意一转，恰好落到了墙上贴着的《运动员行为规范》。
好东西，写检讨肯定能用上。
她进国家队那天，成诺和楚瑶便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个行为规范上的东西堪比天条，只要触犯就是粉身碎骨，并且除此之外还有好多不好直接写在上面的潜规则，比如——
比如不许队内恋爱。
苏画撇嘴，与行为规范合影留念，趁着楚瑶过来开门的工夫，飞快地发了一条微博。
【@苏苏花妹：万米和检讨更配哦。[图片]】
很快就有人评论。
【@云霄V：皮卡丘犯了什么错呢。】
楚瑶早就趴在阳台上目睹了他们翻车的全过程，摇着头给苏画倒了杯水，“你能不能看看手机啊，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告诉你施指和洛指查宿，我说你拉肚子才给你遮掩过去，结果你倒好，叫人家逮了个正着。哎我就奇了怪了他们怎么知道你俩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