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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出行对于江穗来说还是较为清闲的。
大部分时候都与在许府时一样。
大奶奶整日待在寺庙中抄经诵读,还让跟在她身边的这些个丫鬟也一同上了香,凑个热闹,图个吉利。
大奶奶身边并不缺伺候的人,江穗更多时候都是在帮旁人干些杂活。
好在这次出行时六小姐没有来,便也没人特意来跟她找茬。
跟来的大公子本就性格温润,及好说话。
而二公子虽说看着脾气差,但在这地方还是收敛了情绪,整日板着个脸不说话,倒也还好。
五公子便更不必说了,他待下人是最没架子的。
这不大的地方却是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和谐。
江穗难得瞅见这样其乐融融的局面。
在许府时,她见的更多的还是整日的鸡飞狗跳。
当日下午,大奶奶便将身边跟来的几个丫鬟叫到了身边。
其中也包括江穗。
其余几个丫鬟都是跟在大奶奶身边多年的,对于这局面心中有数,脸上都带着些许的笑意。
只有江穗有些揣揣不安。
其中一个丫鬟见江穗这局促的模样,还凑近了些,小声说道:“你怎么这样紧张?莫要担心,大奶奶对身边人素来宽泛。”
说完,另一个丫鬟也凑上来,笑了一声:“平日里倒没见你这样紧张过,怎么到了外头反而束手束脚的?”
“你们莫要打趣她了,毕竟岁数小些,还是刚入府,见了这样的场面心里头发慌也是正常的。”后头资历最深的丫鬟插了一句,指着那几个凑到身边的:
“反倒是你们几个,这么些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一点稳妥的样子都没有。”
几个丫鬟连说带笑地到了大奶奶诵经的地方。
到了门口处,几人瞬间收了声,收敛了笑容。
为首的打开房门,顺着缝隙朝里头看了一眼。
江穗瞧她们几个现如今的表情,虽说不太明显,但倒是和刚才的她一样。
说到底,还是有些紧张的。
江穗也朝着房间里头看,只见大奶奶穿着一身极为素净的衣裳,头发挽起,身上没戴一点珠钗宝链,正跪在佛像前头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头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周围还有几个穿着僧袍的僧人,为首的那个穿着打扮不同些,应是这儿的住持。
几个丫鬟只看了一眼,便纷纷站在了门口,等候里头的人吩咐。
这种时候,谁也没胆子贸然闯入。
不知等了多久,里头忽然传出些细微的动静来。
紧接着,那些个僧人手握念珠,冲着门口的几个丫鬟纷纷低头示意,一个接一个走了出去。
江穗隐约记得,最初父亲还未成了这副模样的时候,就曾带着年幼的她来过类似于这里的地方。
那那时僧人与她父亲说了什么她已记不清楚,但隐约记得似乎并不是什么好话。
那日父亲暴跳如雷的举动还历历在目。
“想什么呢?”
江穗回过神来,看清眼前的场景,扭头冲着提醒自己的丫鬟笑了笑,说道:“想到了一些往事。”
丫鬟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这进了许府,便不可再想之前的那些个事了,你可要记好了。”
江穗自然晓得这道理。
既然她被原本血脉情深的亲生父亲卖进了许府,昔日无情她谨记于心,现如今她便也算是在心中暗自断了这份情。
再也没什么旁的念想了。
江穗冲人笑了笑:“知道了,咱们快些进去,到时候大奶奶要等着急了。”
那个丫鬟点了点头。
江穗与她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几个丫鬟站在一起,朝着大奶奶行了礼。
大奶奶抬起眼皮懒懒地瞧了她们一眼,便挥了挥手:“你们几个辛苦了。”
丫鬟们瞬间低头,为首的那个站出来,冲着大奶奶说道:“这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哪有辛苦这一说?”
“说起来,大奶奶心系许府上下,每日诵经祈福,这才是真真的辛苦。”
这话极大的取悦了大奶奶。
大奶奶唇角微微上扬:“就属你这丫头回说话,整日那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以后可不许这样胡说。”
又有一个丫鬟站出来:“这怎么是胡说呢?大奶奶宅心仁厚,奴婢们有目共睹,心里头都是记着的,还不知如何还这份恩情呢。”
紧接着,其余的丫鬟也纷纷附和:“是啊。”
大奶奶将面前的几个丫鬟扫视了一圈,最终将视线放到了最边上的江穗身上。
江穗感受到这股视线,低着头没有去看。
大奶奶却忽然将话转移到了她这里,主动冲她问道:“江穗,你觉得呢?”
其余几个丫鬟也都朝着江穗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时间这房间内的所有视线都汇聚到了江穗的身上。
有探究,有担忧,还有幸灾乐祸。
江穗抬起头来,一一看在眼中。
她深吸一口气,冲着大奶奶笑了笑,极为镇定地说道:
“若不是大奶奶心善可怜奴婢,奴婢这时候还不知在何处呢。”
“大奶奶大恩,奴婢谨记于心。”
说完,江穗跪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