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晏舒瞥了眼那针头就移开目光了,因为看着都疼。
她紧紧地盯着周驰,想知道他会不会疼得叫出声。
周驰儿时学散打和拳击的时候不知道受过多少伤,父母不止一次劝说过,但他仍旧坚持下来了。
军校对他来说印象并不深刻,全都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后来进了特种部队,他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那种苦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日训练不低于十八小时、负重三十公斤蛙跳、在满是砂石的地面上翻滚、徒步走出十公里的泥泞沼泽......
这些听上去很恐怖,但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最让他崩溃的是野战训练。
负重横穿荒野的过程中,不给任何食物和水源,都需要特种兵自己去找。
但是这块区域除了生物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
别说果子和野菜了,他连菜叶子都没见着半片,只有染上泥的杂草。
能吃的只剩下昆虫、蛇、野兔子、鸟类。
他虽然不是个对食物挑剔的人,但起码是位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少爷,来这之前就没吃过什么不和胃口的饭。
可是在极度消耗体能的情况下不补充营养会晕倒,他不得不吃。
相比野兔子和鸟类,昆虫和蛇更多一些,也更容易获得,于是不少人忍着恶心吃了下去。
周驰倒不担心健康问题,就是心理上受不了。
他看着同伴把还在动的蚯蚓塞嘴里的时候,胃里直反酸。
他害怕自己吃了虫子后再把胃里那点没消化完的食物全吐出来了,于是决定吃蛇。
他知道有些地区的人们比较爱吃蛇肉。
广东有一道很有名的菜叫龙虎斗,龙代表蛇肉,虎代表猫肉,他去餐厅的时候见过。
那一晚,桌上的菜他一口没碰。
他所生活的地区并不会吃稀奇古怪的食物,熟的蛇肉他都接受不了,更别说吃生肉了。
可他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只要认定了,就没有放弃一说。
军校是他自己考的,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从来都没后悔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吃之前犹豫的过程是他至今为止最痛苦的经历。
但口感他已经忘记了,因为他咀嚼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除了食物,还需要解决水源问题。
有一小部分人喝了自己的尿,他在尿和污水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行至一半,没吃任何食物的那几个人终于支撑不住晕倒了。
他当时已经到了意识不清的状态,只感觉快要死了一样难受,但始终憋着一口气不倒下,就这样,坚持下来了。
具体细节他记得不太清,只知道自己从荒野里出来之后吐得昏天暗地,一点也不剩,然后烧了正正三天。
特种部队里的魔鬼训练,最大限度地考验了士兵的体能、耐力、毅力,能撑下来的,一般不会再被什么难倒。
所以他此时丝毫不担心,压根没把这小针放在眼里,觉得说打针疼的都是些小孩。
可是当针扎进来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拳头收紧。
他之前没了解过这个针,还以为上次秦晏舒掉眼泪是受了委屈或惊吓,没想到是因为打针。
秦晏舒注意到了他刚刚轻微抽搐的面部肌肉,还有手臂上凸起的青筋,然后努力憋住笑,不然医生肯定会觉得她很奇怪。
可是她一想到周驰故意被狗咬成这样又装成不疼的样子,就非常想笑,并不带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就是觉得他有些......可爱。
周驰眼峰扫过来,看到她满含笑意的双眼,差点没喘上气来。
她眼里没有一丝心疼。
他突然感觉方向错了,应该把疼痛表现出来的,因为他本来计划的就是苦肉计路线。
可能是因为他长期处在让别人心惊胆战的位置,从来不需要装可怜和博同情,也不会有人伤害到他,所以对于苦肉计的路子不是很熟。
他立马转变情绪,让紧绷的肌肉都放松下来,换上一副痛苦的表情,然后用受了委屈的眼神看着她,什么都不说。
又来这套。
如果是在平时秦晏舒一定要给他一巴掌,野狼装绵羊,没安好心。
可是这个针确实是疼。
但疼也没必要这样看着她吧......
那眼神就好像......很渴求她的安慰和怀抱一样。
她冷冷地说:“很疼吧。”
他点头道:“嗯。”
这个动作把她看笑了,“周驰,你是三岁小孩吗,你现在和小孩装哭博得大人关注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他上挑嘴角坏笑了下,“我是博同情,不一样。”
秦晏舒:“医生,其实他刚刚少说了十公斤,应该再多打一针。”
她说完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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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副驾驶的门就被拉开了。
“我猜的没错,就算哪天我死了你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秦晏舒:“你既没残也没瘸,我为什么要在那等你?而且,我送你来医院就不错了,毕竟像你这种连自己命都不要的人,疯起来不是人。”
周驰被气得脑仁儿疼,索性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