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一惊,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日进几斗,本宫猜是铁矿每日开采出的数量,估摸着不能以斗计,要用石。”
“开采矿山所需劳力极多,曾经黎州失踪的百姓可能也在其中,在重负下易伤,也易死。他们这是将人命当成损耗品,每日记着数呢。”
顾仪的声音渐冷,带上些杀意。
“夏嵩果然不是个东西。”
她难得如此直接地唾骂一人,几乎想将人再杀一遍。
正愤恨时,身后人推来盖碗杯,茶水中飘浮着几朵白茶花,清香袅袅。
顾仪闻着茶香,舒缓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轻啜一口花茶,继续说下去。
“这位掌柜,看着就是朝中人了,夏嵩所谓的靠山。把本宫当送上门的大客,当他们网中的猎物,还真是不客气啊。”
岑观言面露担忧,怕她又要亲身赴险,去粉碎他们的阴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即便他知道殿下聪慧,依旧会害怕变故突发。
沈期先出了声:“殿下既已知有陷阱在流枫郡,且让府兵先去探路吧,先摸个底,总更好些。”
顾仪不置可否,“沈家主,他们等的是本宫,不见饵来,蛇如何出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复也跟着劝说,自觉与殿下关系不亲近,只能理智地分析利弊。
他沉声道:“殿下此举不太妥当。夏嵩已死,管理铁矿之人中定有他的心腹,失了领头的主子,迟早会露出破绽来。殿下何必为既定之事冒险呢?”
顾仪神色凝重,点出另一条:“黎州的百姓还在铁矿中。按照这样的损耗程度,延迟的每一天都有人命在逝去,每一日都是如此。”
她迟了一年才发现黎州的异常,已是迟钝,如何也不能再拖下去。即便前头是陷阱,她也必须去走一趟。
沈期不断地向岑观言使眼色,他说的话不管用,换了岑观言来劝,殿下总能听进去些。
可岑观言一言不发,沉默地坐在顾仪身后,只是为她再斟了一杯茶。
众人散去后,顾仪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她望向杯中浮沉的花,问道:“今日泡的是什么茶?”
岑观言垂眸回她:“白茶花,黎州刚开的第一茬花苞。”
顾仪起身,与他一同走到大厅外的栏杆边,仰头看已落到檐角的夕阳:“味道不错,怎么想起来泡花茶了?”
“护肝。怒极伤肝,殿下平心些。”
岑观言顺着她的目光去望落日。
江南地方的日落来得晚些,近几日天气清朗,晚霞正好,染红一整片天空。黎州城中雕梁画栋鳞次栉比,树木成荫,湖泊蒸腾出的水雾折射出绮丽的霞光,极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仪只看景,不看人。
“君正不劝我”
霞光映照着她的脸,添胭脂色,更添一份媚色。
岑观言不看景,只看人,只觉得人比景更美上几分。
他答得坦然:“我劝不了,只能与殿下一起去。”
依殿下的心性,没有人能劝住她。她习惯于将所有事揽到自己肩上,沉默地赴危险的约,于逆境中破局。
“你中毒了,身子还没好全,不许去。”
顾仪蹙眉,带了些嗔怒。
“殿下说过我通药理,心里有数,不碍事的。”
岑观言坚持着他的意见,许是从未见过顾仪嗔怪的神态,也带上浅淡的笑意。
第73章 流枫
从黎州城到流枫郡路程近半日, 算不上远。
马车上昭和长公主的印记被撤下,只余了简单的木质车身,石铃随马车跑动叮当作响。
顾仪最终还是带上了岑观言, 两人一同坐在一辆马车内。虽说江南的春没有京城的寒意,顾仪还是披上了厚锦缎斗篷, 靠在一侧闭目养神。
后头跟着的是弄影和穿云。
叫月年龄小,终归性子是急了些,被留在府衙。
沈期要留在府衙主管黎州事务,只吩咐了一位从前在矿山管过事的中年人跟着, 既能引路, 也对矿场情况有个了解。
春雨曾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场,路上有些泥泞, 马车行近时难免颠簸, 岑观言侧了侧身, 好让顾仪靠在他肩膀上, 免得受颠簸。
马车到流枫郡城门时, 守卫睡眼惺忪, 见马车中丫鬟打扮的女子露出半张脸,收了半块碎银后只随便瞧了瞧, 便敷衍地摆了摆手放行。
车队一路行驶进城内, 停在了一家客栈前。
穿云率先跳下车,正想将顾仪搀扶下来时,岑观言已伸出了手。
穿云微微一笑,先行去找客栈掌柜订下房间。
“我家小姐和姑爷出门, 来这流枫郡看看风景, 也做些买卖。这城里可有何时兴玩意和好风景?答得好,自然少不了赏钱。”
她作无意状打听流枫近来的情况, 掌柜掂量着锦囊里的分量,眉开眼笑地回话。
“这流枫郡最好的自然是熟宣,最顶尖的‘蝉衣’纸如今卖到了近一两一张,您要是卖到别处去,还能再抬几分价。”
“至于风景,江南处多水,如今早春无荷,只能看看郊外柳色。看您这马车就好几辆,人也多,不如先住下,待明早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