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时凯也很受打动,自己看完后还拉着穆湛秋又看了一遍。两人都很是唏嘘,当即就打电话给千里之外的穆湛秋父母,大力游说他们,硬是把他们磨得同意退休后来上京定居,和女儿一家团圆。
他当然也关注了电影导演的名字,HUI,看起来像个东方人的名字,但不清楚是辉还是惠,亦或是什么别的同音字,连男女都辨认不出来,导演本人也没有什么照片流出,让人无从了解。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但并没有去深入调查,觉得左右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顶多以后看到这个导演的新电影时会多留意一下。
结果没想到,这个HUI,竟然是方慧的慧,是方舒雁本人。
强烈的震惊过后,谈致北立刻意识到了这其中隐藏的意义,猛地坐直了身体。
“你回国后要拍的也是这类电影?”他立刻问,再不见刚才的轻松写意,表情郑重地确认,“这种在商业上可能反响不会太热烈,但是非常受业内推崇的小众影片?”
他紧紧地盯着方舒雁看,肃然等待着方舒雁的回应。
说这类电影是小众影片,其实不够准确,它有一个更加直白的名字,叫做冲奖片。
国内目前关于这类影片的市场和宣发机制尚在起步之中,但这个模式在国外已经十分成熟。和抢占院线绝大部分份额的商业片相比,冲奖片的重心不在于宏大的场面和炫目的特效,它更侧重于讲好一个故事,承担一定的社会思考和社会责任,让每一个看过影片的人都有一定体悟。
它或许不会在商业上太受欢迎,但在电影这种艺术领域中一定必不可少。金钱至上的当下,人心浮躁,会拍冲奖片的导演凤毛麟角,比会拍商业片的导演少太多。
嘉华由于之前几个成功的决策,目前在商业片投资中已经能占据一定份额,有了一些声量,在冲奖片这片蓝海中却始终没什么突破,这也是公司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只是冲奖片不是谁都能拍,天分大于一切技巧,可遇不可求,算是件急不来的规划展望。
谁也没能想到,此时竟是方舒雁横空出世,带来了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希望曙光。
面对他灼灼的视线,方舒雁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受不受业内推崇不是我能左右的。”她认真地说,朝他平和地弯了弯唇角,没有半点对于自己成绩的自得,“我在考虑拍什么题材时不会去想太多社会意义,就是一些从我妈妈身上得到的灵感而已,我觉得如果我能把这些好好拍出来,她知道了也会觉得高兴吧。”
谈时凯短暂地怔了一下,心里刹时若有所悟。
之前拍阿兹海默症病人,是因为方慧也曾常年患病,她有过作为病人家属的经历。
影片中那些浓郁到流淌不散的温情并不是凭空杜撰,每一帧表达的都是她自己的心意,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感人至深。
谈时凯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压低,表情更加温和。
“那这次呢,想拍的是什么题材?”他问。
“一个从小山村走向大城市的年轻人。”方舒雁说,剧本也是她自己写的,理解清晰,聊起里面的角色来有条不紊,娓娓道来,“电影开始的背景是十年前,男主角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不是不够努力,是得到的教育资源让他没法再向上走。带着对大城市的向往,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
和方慧的经历相似又不同,他带着希冀与不安踏上陌生的城市,经历人间百态,人情冷暖。
方舒雁说:“我不想拍一个追梦人最终梦碎的故事,也不是要拍新时代新风貌,有梦就会实现。只是想忠诚地表现出这片土地上曾经有过的一种众生百态,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想向上爬有多难,对痛觉的体会又有多钝感,即便被压弯了腰,也不会轻易折断。”
这么说好像多多少少有点抽象。方舒雁想了想,体贴地补充:“剧本我已经写好了,回头我递到公司,关于影片有什么问题和审批意见,我们可以到时候坐下来详谈。”
邵明远和方舒雁中间隔着秦丽娜,他定定地看着方舒雁优雅恬静的侧脸,眼中满溢的欣赏明晃晃无所遁形。
谈时凯认真地听着她讲述自己的拍摄思路,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等她说完之后,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忽而很轻地叹了口气。
“你妈妈真的带给你很多正向的影响。”他说,“把你培养得这么好,真厉害。”
方舒雁微怔,而后浅浅莞尔,笑得沉静而柔和。
“谢谢。”她轻声说,“这是我最喜欢收到的夸奖,让我与有荣焉。”
曹双有点发怔地看着方舒雁,只觉三年多过去,她已经成长成了让自己有点陌生的样子,变得更好,成长得这么快。秦丽娜深深地望过去一眼,露出个明亮的笑来。
“放心吧雁雁,以后你只管拍你想拍的戏。”她说,“谁敢对你指手画脚,先过我这一关。”
她说着就扫了眼谈时凯,意思不言而喻。谈时凯无辜地抬起手,一迭声地表示自己绝无恶意:“这话说的,怎么可能干涉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导演,公司又不傻!不过有个事我倒真的想问问,舒雁你在国外读书时有另外的名字,这很正常,那回国后拍电影怎么署名?能用本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