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展鸣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现场又是一片窒息般的沉默,而后方舒雁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个人呢?”她冷不防问,视众人的视线于无物,定定地看向谈致北,稍稍皱眉,“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当然是进去了,藏匿传播,唆使未遂,现在还关着。”谈致北有问有答,态度极佳,汇报完毕后还朝她笑得一脸愉快,公然表扬她,“连这种枯燥的话题都听得这么认真,不愧是学霸。”
方舒雁回他一个白眼,没继续说话。
被谈致北揭老底揭到这个程度,邓绮冰想不开口也不行了。她面色略微僵硬地走过来,在离谈致北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绷着脸沉声开口。
“……这件事是我办得不地道。”
决定开口之后,邓绮冰反而不再那么踟蹰,干脆利落地道歉,将补偿措施提到明面上:“想着借你们的力是我不对,我跟何振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在公司上利益牵扯太深,就算离了婚,放他在外面我也不放心,行事过激了一点,也让他反弹得厉害,跟你们说声抱歉,剩下的事我会去和嘉华谈。”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深深地低下头,再抬头时面色复杂,看了何振一眼,眉宇间露出几分切实的颓然与酸楚。
“我也是没办法。”她叹息着说,“这些年被他蒙在鼓里,我也是受害者。现在的做法或许有些过激,但就像谈先生你会为了方小姐插手到这个地步,我也要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公司去做些什么。我们立场不同,对于现在这样的结果,我很抱歉,也很遗憾,真的很对不起。”
谈致北看着她,无声地挑起一边眉毛,唇角弯了一下。
他脸上的神情莫测,开口时竟顺着对方的意思,接了几句话。
“你也算是有苦衷,都是何振的受害者,情急之下做出这些事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好在只是借势诱导,把他引到五毒俱全的地方去,后面的事情没直接牵扯进来,很谨慎,也保有了最后的底线。”他态度良好地说,仿佛接受了她的说法,让邓绮冰眉宇间的神情微松。
“……所以要不要原谅她?雁雁。”他语气自然地问,转过头来,笑着看向方舒雁。
方舒雁顿了一会儿,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你在征求我的意见,还是让我做决定?”
谈致北望着她,笑着眨了下眼:“当然是让你做决定,都听你的。”
“好。”方舒雁点点头,言简意赅地说,“我不原谅。”
她说得太过平静,没有迟疑也没有动摇,仿佛只是在说一个人尽皆知的常识,半点没有激烈的情绪,随随便便就说出了拒绝的话,让本来觉得颇有把握的邓绮冰不由微怔。
方舒雁从长椅上站起身,走向在场的几人。
她稍稍垂着眸,走得很平静,来到谈致北身边,抬眸望了眼不远处的邓绮冰。
“不是所有的过错都能被粉饰太平,尽在自己掌控的。”她说,“我不评价以暴制暴可不可取,但你已经吃过了被蒙在鼓里的苦,现在却还是要用自己被骗的一招去害别人。你最应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我,是邓展鸣,他能接受他的妈妈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吗?和他爸爸一样不堪?”
邓绮冰没说话,看了眼一旁深深垂着头,表情晦暗,一言不发的儿子,神情也是一暗。
“我过来看邓展鸣的情况,是因为我妈妈告诉我,人要有善良的美德,不是让你觉得可以利用我解决何振的突破口。”
方舒雁平静地继续,表情淡漠:“今天万一出点差错,你们没有及时赶到,或者何振手里的那瓶东西误伤到了我,都会让在意我的人痛苦。没发生,不代表就应该当做不存在,用自己的安危去当同情你的代价。这种以德报怨我做不到,在你算计无辜那一刻,你也就没什么情有可原的地方了。”
现在知道自己今天独自过来有多危险了?招呼都不打一个。谈致北看了她一眼。
方舒雁立刻反瞪回去,气焰十分嚣张,把谈致北都瞪了愣了一下。
“你还给我们这种守法公民添了那种麻烦,那种地方很危险,因为你干的蠢事,我的人竟然也被迫有所牵扯。”方舒雁绷着脸说,“我是个普通人,现在很生气,我的不原谅对你可能没什么影响,我也不是非要找回场子,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和我打什么同情牌,别以为谁都任你算计。”
邓绮冰听得一愣一愣,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方舒雁从她身上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被他踩在脚底的何振。
他还是被几个安保人员压伏得五体投地,脸紧贴在地上,只有眼珠能转动。方舒雁和他对视了一下,浅淡地弯了下唇角。
“人可以觉得自己聪明,但不能觉得其他人都蠢,否则总有一天会吃大亏。”她平静地说,看着何振的眼神间或转动,觉出一种荒谬的有趣,“赌瘾不好戒,这次你怕是要不到什么钱了,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难过,那我衷心祝愿你活得久一点。”
她顿了一下,看着何振扭曲的脸,忽而弯起唇角,笑得春暖花开,眉宇间毫无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