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说,声音也很温和,放轻放低,像情人呢喃的耳语。
“都听你的。”
两人推开车门,一前一后下车,在公寓物业人员的带领下,走进安全通道,身影消失在里面。
驾驶位上开车的保镖兼司机全程一言不发,仿佛是个只会开车的假人。等到车上只剩下他和曹双,他才突然放松下来,身子往后一靠,透出几分由衷的放松。
“可紧张死我了。”保镖年纪也不大,看着三十出头,一开口就能看出自来熟且健谈,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忍住一路不说话的。他舒展了一下胳膊,变化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惬意地呼出口气,“调来跟致北可吓死我了,生怕他看我不顺眼再开除我……公司都有个前车之鉴了,害怕。”
这个假设听得耳熟,曹双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转头看他:“你是说丽娜姐吗?”
“好像是叫这名。”保镖摸了摸下巴,面露回忆,而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要不是谈总公正,她可就要被开除了。咱们这些底层小员工找个工作多不容易啊,谁想被这祖宗一句话弄得饭碗都丢了,真是惹不起。”
曹双愣了一下,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本能地替谈致北说了两句话:“那个……其实算是有原因的吧,谈致北平常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发脾气的。而且他嘴上说着要把人开除,实际上是确定公司会秉公处理的,知道公司把人留下了也没继续追究。他……”
曹双迟疑片刻,并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替谈致北说起话来,只是最终还是尊重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他确实是个不好相处也不讨喜的人,但是也没、没那么可怕的。”
保镖听得一愣,惊奇地看了她好几眼。
他目露赞许,朝她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她:“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还有把尬夸说得很真诚的超能力!妹妹单身吗,方不方便加个微信……”
曹双:“……”
虽然开头有些微妙,不过两人回医院的路上聊了一路,果真交换了微信,算是熟了起来。
保镖姓陈,曹双按年龄叫他一句陈哥。陈哥和她熟一些之后,好奇中不乏八卦地问她:“方舒雁下车时你看着她愣什么神呢?今天她也吓着了吧?我听说她是和谈致北提分手的……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那她可挺厉害的,恭喜她如愿以偿。”
“瞎说!根本不是舒雁姐策划的!她今天是真的在提分手!”曹双很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愤愤不平,“舒雁姐是很认真想要分手的!一方面是为了她的妈妈,一方面她也是真觉得两人已经不适合在一起,想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根本不是外界想的那样!她做决定根本不会轻易被人动摇……”
曹双说着说着,突然愣了一下,声音慢慢停住。
等等。
……不会轻易被人动摇?
是的,她这段时间和方舒雁相处下来,很清楚这个在外界传闻中的顶级菟丝花,实际上外柔内刚,心性坚定,看事通透。她和谈致北谈了七年恋爱,明明亲口说了这两年吵架很多,为什么只有这次提出了分手?是因为方慧吗?只是因为方慧吗?
曹双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一时却又没有清晰的头绪,只觉得脑中混沌一片,却不期然想起在车上看到的,谈致北那个透出无力挫败的眼神,在心里渐渐清晰。
曹双想,看来她不是唯一一个发现舒雁姐情况不对的人。
谈致北现在……是怎么想的?他明白舒雁姐现在是怎么想的吗?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事?
曹双心里若有所悟,慢慢品味出来自己这一路心里奇怪的感受。
明明是结束爱情长跑,即将步入婚姻的两个人,本该亲密无间,感情升华,这两人相处时却反而没有了之前的那种亲昵感。更像是两个相亲认识决定闪婚的大龄男女,刚认识一个月就双双决定结婚,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到了结婚的年纪。
可这明明是两个相爱七年的人啊,曹双心里莫名怅然。
带着这种像是浸在梅雨天里的湿漉漉心情,曹双回到医院,陪在方慧身边,解释方舒雁离开的原因,捏着鼻子替谈致北说好话粉饰太平。
方慧现在的精力已经相当不济,今天提及尘封往事又哭过一场,在笑呵呵表示了自己的理解之后,很快抵挡不住倦意,沉沉睡去。曹双坐在病床边,盯着她疲惫的脸出神,心里不太好受。
在缠绵病榻中走向生命尾声的病人,脸上总有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病气。生命里一点点从身体中抽去,像衰颓的残阳,晚秋的草木,正在枯萎的花。曹双看了眼窗台上的花瓶,里面的花是方舒雁昨天订的,一个晚上过去,尽管花瓶里有水,花瓣依然不可逆地委顿。
看着莫名碍眼。曹双将花束从花瓶里拿出来,走出病房,将花扔掉,去外面的花店里买了束新鲜的替换,回来时正好看到查房医生从病房里出来。
曹双正好和医生正面对上,抱着花上前几步,向医生询问起方慧的病情,方便明天向方舒雁汇报:“医生,医生!住这病房的方女士情况怎么样啊?身体还好吗?她最近晕倒过一次……”